等收到雲辰烨的來信時,已經過了正月了。
信中除了恭賀林文傑考上秀才外,還給他推薦了閩州府學幾個比較好的先生,接着就是說自己在長安一切安好,讓林月暖不用擔心,最後讓林月暖經常給他寫信,告知她的事情。
林月暖不知道雲辰烨為什麼要知道她的事,她自己理解是他一個人在長安太無聊了,想聽她的事解悶。
從那之後,雲辰烨每三個月就會收到一封林月暖寫給他的信,裡面的内容就像記流水賬一樣,也就雲辰烨還看的津津有味。
時間一晃眼就到了中秋,林文傑去府學已經半年了,侍書跟着去伺候他。
林家興跟姚氏去看望過一次,送了些銀錢衣物跟吃食,看林文傑一切都好就回來了。現在林家也算是一腳踏入士這個階級了,隻待林文傑考上舉人,家裡就可以更換門楣了,門口還能擺放石獅子。
那些與林家興一起在酒樓做事的人對他也客氣三分,見面就喊秀才他爹,蘇二少爺給他的月銀漲到了三兩銀子。
如今家中一年也有一百多兩的收入,扣除一些孩子們的花費,下人的月錢,一年家中還能剩下六七十兩。
以後林文傑去北地趕考也不用擔心銀錢的問題了。
今天一大早,姚氏就讓得福家的做些五仁月餅、一些孩子們喜歡吃的糕點,蒸了一整竹簍肥美的大螃蟹,沽了些菊花酒,讓孩子們請一些同窗朋友閨蜜到家中聚一聚,吃螃蟹,喝酒,賞月。
林家興也請了一些好友過來,蘇二少爺帶着夫人孩子也過來了,一群人年輕人在一起玩着飛花令,喝酒吃螃蟹,鬥詩拼文采,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讓林家興他們直歎歲月不饒人,年輕就是好。一群人笑笑鬧鬧,直到夜深才散去。
過了幾天林家興在酒樓上工的時候,突然一個小二進來說門口有一婦人找。林家興莫名其妙,出去一看來人竟是黃氏。
黃氏背上背着一個兩三歲的女童,肚子還懷着一個,一身風塵仆仆,滿面風霜。
林家興大驚,叫道:“四弟妹?”
黃氏擡頭,見一人頭發高束,發間插着一個桃木簪,身穿藏青色松柏棉布長衫走出來,一時間都認不出來了,若不是林家興喊她四弟妹,她都不敢認了。
周圍看好戲的人見是林家興的親戚來投奔,不是什麼相好的,都無趣地散了。林家興向蘇二少爺告了個假,帶着黃氏回家去了。
姚氏在裡屋聽見下人來報,說四太太過來了。
姚氏還納悶哪個四太太,出來一看竟是黃氏,趕緊讓下人準備飯食,帶着黃氏跟孩子去梳洗了。
黃氏一進林家大院都吓住了,如此大的院子,青磚白牆,還有一衆下人伺候,她沒想到林家興這麼快就發達了,姚氏的日子過的比她想的還要好,心裡替姚氏開心,又慶幸自家與三房交好,現在能求三房收留,否則她就無處可去了。
一番梳洗之後,林月暖也回來了。
她聽說四嬸過來了,就趕來姚氏這邊問安。
黃氏見幾年不見,林月暖竟出落得越發标志了,鵝蛋臉,杏鳳眼,小瓊鼻,櫻桃小嘴,皮膚白皙,直贊以後定是一個大美人,林月暖被誇的不好意思,臉都紅了。
見黃氏的女兒林月芙才兩三歲的小模樣,坐在一旁不吵不鬧。林月暖喜歡林月芙的乖巧,當下就拿了點心哄她。
姚氏等黃氏用過飯食之後就問了心中的疑問。
不說還好,一說黃氏的眼淚就簌簌地掉下來。唬的林月暖他們吓了一跳,還以為是林家旺出了什麼事,得知不是林家旺出事,他們也冷靜下來了,等黃氏心情平靜了再說。
在黃氏斷斷續續地叙述中,姚氏越聽臉色越沉,到最後臉黑得都快滴下墨汁了。林月暖聽後也是極度無語,覺得大房那群人就是不作不死。
事情是這樣,林家興他們走後,林家旺有了姚氏給的那些田地,跟黃氏兩人慢慢地也把日子過起來了。
原本與大房也是相安無事,可那葉氏為了幫扶自己娘家,做主讓林文強娶了葉氏的侄女小葉氏,小葉氏的哥哥是個吃喝嫖賭什麼都會的人,先是把家底都敗光了,又把主意打到妹妹的身上,不斷地向小葉氏挖錢,後來甚至拐着林文強去賭坊,與人合夥詐騙林文強,害他欠下二十兩銀錢。
大房可拿不出這二十兩銀子還債,賣了小葉氏也不值二十兩。葉氏就把主意打到林家旺的女兒身上了,她挑唆林老頭逼林家旺賣女兒湊這二十兩。
林家旺自是不肯,林老頭就不讓他走了,怕他像林家興一樣舉家逃了,逼着他點頭才行。
兩人就這樣在林家富家僵持着。
黃氏在家得了林家富鄰居的情報,心下慌亂,怕林家旺扛不住林老頭的壓力真的把她女兒賣了,連忙收拾行李帶着孩子跑出來了,直到跑出東林村,她才緩過來,又不知道該去那兒,就想到了姚氏跟她交代的‘有事到樟縣的雲來酒樓找林家興’。
就這樣背着孩子,走了三四天路到樟縣來尋他們。
姚氏輕聲安撫着黃氏,叫周嬸子去收拾了一間客房,讓黃氏安心地住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晚上等林家興回來,姚氏跟他說了此事。
林家興聽後,氣的大拍桌子,恨的牙根緊咬。
當下決定第二天回東林村處理此事,姚氏也沒意見,話說現在二十兩對她家來說也不是什麼大錢,隻是想着這錢花在葉氏兒子的身上心裡有些不舒服。
第二天一早,林家興帶着李得福出發了,次日下午才到東林村。
一進村,林家興先去了林家旺家。到了他家,林家興敲了敲門,見門沒鎖,又沒人來開門,就推門進去了,到了卧室才看見林家旺病倒在床上。臉色蒼白,身體虛弱,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他趕緊上前搖醒林家旺。林家旺看見來人是他三哥,緊緊抓着他的手不放,痛哭流涕,直說阿爹逼得他妻離子散,他活不下去了。林家興見林家旺這幅模樣,心中恨意更甚。
給了李得福一些銀兩,讓他趕緊送林家旺去鎮上醫館看病。又告知林家旺黃氏在他家,讓林家旺安心養病。
處理好林家旺家的事後,林家興先去了村長家,跟村長說了林家富家跟林家旺家的事,讓村長一起過去主持公道,又給村長送了些禮物。村長拿人手短,不得不跟着林家興去了林家富家。
林家富家此時正愁雲慘淡,為了這二十兩銀子林老頭整個背都彎了。
現在家中怎樣也湊不出這二十兩,葉氏又不同意賣了林月嬌,家裡就這麼耗着。
林家興他們到時,林老頭見林家興來了眼睛一亮。
林家興卻不去看林老頭的眼神,直接當着村長跟村民的面對林老頭說:“阿爹,照理說,我現在已經跟你沒關系了,跟大房也沒關系,文強這個事我不幫,大家也無話可說。我若是幫了,那是我家念着往昔情分,是也不是?”
林老頭一愣,面上尴尬,仍是當着全村的人回答是。
林家興接着說:“我現在已經知道文強的事了,也知道你們肯定是拿不出這二十兩銀子。你們明知道小葉氏的哥哥是個敗家貨,為何還要跟這樣的爛人結親!”
林家興當着葉氏、小葉氏的面說話毫不客氣,葉氏氣的整張臉都紅了。
不等葉氏說話,林家興就指着葉氏說:“你這個毒婦還教唆阿爹賣老四家的閨女,你怎麼不去賣你自己的閨女,還有你的好兒媳婦!”
村人隻知道林文強被騙,欠了人家二十兩,卻是不知道還有賣林家旺閨女這一事。
一時間衆人嘩然,接着一些潑辣的村婦直接大罵葉氏不是人,毒婦,蛇蠍心腸,黑心肝等等,有人甚至直接給葉氏丢石子,被村長喝止了。
林老頭臉色都黑了,他逼着老四賣女兒的事外人一直不知道,現在林家興直接給捅出來了,大房以後在村裡隻怕是待不下去了。
他想否認,林家興卻不給他這個機會,直接說:“黃氏帶着孩子都躲到縣城去了,家旺以為黃氏帶着孩子抛棄他了,一病不起。要不是我今個過去,他哪天沒了你們都不知道吧!”
林老頭想說的話頓時說不出口了,他對老四也是心有愧疚,隻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自然是手心的肉更寶貝些。
林家旺見其他人都不說話了,冷笑了一下對林老頭說:“阿爹,今天算我最後幫你們,我給你們兩個選擇:
一,休掉葉氏與小葉氏,讓姚氏為文強再娶一門賢惠的妻子,我就替他還了這二十兩;
二,你們可以不休了那兩個女人,我也不管了,現在就離開東林村。”
葉氏一聽林家興讓林老頭休了她,立馬撲上來要跟林家興拼了,完全沒了往日膽小的模樣。
旁人見她要動手,趕緊上來攔下,葉氏見奈何不了林家興便大喊大叫:“你一個外人憑什麼讓阿爹休了我,我是林家富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給他生了兩兒一女,我沒虧待過老人,七出之條我是犯了哪一出?你憑什麼讓阿爹休我!”
村長也覺得休了葉氏的懲罰太重了,想替她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