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允棠點頭，“挺好的，院子布置的溫馨雅緻，義父義母有心了。”

　　“别叫義父義母了，往後也叫爹娘吧。”

　　湯景山在院子裡的秋千架上坐下，招了招手，将皓庭也抱了上去。

　　皓庭時常跟着宋允棠來湯府走動，本就認識湯府二老，在他們面前也并不認生。

　　如今成了他們的外孫，便越發熟稔了。

　　湯景山繼續說，“今日過後，想來京中人都會猜測，我和你娘收你為義女，是因為你像我們的大女兒。”

　　他頓了頓。

　　“但其實，不盡然。”

　　宋允棠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耐心聽他說着。

　　“我和你娘不隻一個孩子，在沁雪八歲的時候，我們的二女兒出生了。”他往宋允棠的方向望了眼，“跟你差不多的年紀。”

　　“那個孩子沒福氣，才出生便夭折了。”

　　“我擔心你娘醒來看着會更傷心，經穩婆和大夫确認之後，事先讓府中嬷嬷抱走，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去安葬。”

　　“後來看到你，我就想，你和沁雪如此相像，有沒有可能是我們的二女兒還活着，便派人找回了之前負責安葬二女兒的老嬷嬷。”

　　“老人家年紀大了，再加上時間久遠，已經記不清二女兒的安葬位置。”

　　“我就讓底下的人，将她說過的地方一一尋找，想着若能找到屍骨，至少讓我弄明白一樁事，可尋了許久都無果。”

　　“到這裡，這條線索幾乎是斷了。”

　　“之後我又讓人去了慈樂鎮調查你的身世，可時間過去太久，當年宋、林兩家暗中調換千金的當事人已死，至于是否還有其他人參與，短時間内也根本查不出來什麼，目前所有線索都指向你是宋家女兒。”

　　“不知其中内幕，便不能确定你的身世。”

　　“前些日子聽聞京中人挖苦你無娘家撐腰，你娘心下不忍，說要不不查了，不管是不是，直接将你認回來，我擔心這樣做過于唐突，讓她不要莽撞行事。”

　　湯景山面上帶着欣慰。

　　“好在青野是個重情義的孩子，他擔心去西境後你在京中會被人欺負，特意來委托我照拂你。”

　　“我尋思你和我們既然有緣，你這孩子我們也都喜歡，無論是否親生，不如就趁此機會先認作義女，當親生的對待也是一樣的，如若你并非我們親生，這樣做也不會破壞你和宋家人之間的關系。”

　　“如此一來，我和你娘也能名正言順的護着你。”

　　湯景山說着，望向她。

　　“今日與你說這些，隻是想告訴你，你并非是你姐姐的影子，對外雖為義女，在爹娘心裡，你就是我們的女兒。”

　　“這處院子也是你娘特意為你收拾出來的，自從搜尋夭折的二女兒屍骨無果，她就已經在着手布置了。”

　　宋允棠聽他娓娓道來，心下詫異，似是想到什麼。

　　“難怪前幾回來看娘的時候，她總旁敲側擊問我喜歡什麼樣的院子。”

　　那麼早就開始布置，确實有心了。

　　出生便沒了呼吸的嬰兒，事後并非完全不能活過來，隻是需要特定的條件。

　　如果，原主真是湯府二小姐，那她原本可以被爹娘姐姐寵着長大，當一個名副其實的千金大小姐，卻在林家宋家蹉跎了十多年，被傷的心灰意冷，最終生了輕生的念頭。

　　但無論是否為親生爹娘。

　　湯老和湯夫人，都是為她着想的良善之人。

　　想到這裡，她朝着湯景山規規矩矩行了個晚輩禮。

　　“往後，棠兒也會将爹娘當成我的親生爹娘孝敬。”

　　湯景山一手護着皓庭，起身将她扶起。

　　“懷着身孕呢，别動不動就拜，咱家不興這一套，回頭你娘瞧見，該罵我不知輕重了。”

　　宋允棠應了一聲，站起身來。

　　皓庭歪着腦袋。

　　“外公怕外婆嗎？”

　　爺爺好像也挺怕奶奶的。

　　湯景山嘿嘿一笑，湊近他說，“你外婆看着溫柔和善，發起脾氣來那就是母老虎，可吓人了。”

　　說着，還做了個可怕的動作，唬的皓庭神情愣住了。

　　就在這時，湯夫人在陳嬷嬷的攙扶下走來。

　　“老頭子，你可是又說我壞話了？”

　　雖是質問的話，語氣卻難掩歡喜。

　　湯景山一愣，忙往院外望去，硬着頭皮否認。

　　“我可不敢說你壞話。”

　　“我看你就沒什麼不敢的。”湯夫人笑着進了院子，在秋千旁坐下，拉着皓庭坐在她身上，“乖孫兒，你外公方才與你說什麼了？”

　　小皓庭面上帶着純真的笑。

　　“外公說，外婆是個溫柔和善的人。”

　　湯景山一聽，面上帶着欣慰。

　　這小子，沒白疼他。

　　瞧這小嘴多會說話。

　　可皓庭接下來的話，卻讓湯景山臉上笑容消失了。

　　“他絕對沒說外婆像母老虎。”

　　湯景山假咳兩聲。

　　“夫人，孩子家家的，說話不能當真，我還有些公務沒處理，先忙去了，你們母女二人聊着。”

　　說完，起身離開。

　　皓庭晃着大腦袋，一臉無辜。

　　宋允棠無奈搖頭。

　　這小子，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後半句找補的話還不如不說。

　　眼下這麼多人在，湯夫人哪怕反應過來，也不會真去跟湯景山較真。

　　她抱着皓庭，望向宋允棠。

　　“棠兒要是覺得院子裡缺什麼短什麼，就與嬷嬷和管家講，往後這裡就是你的家，可莫要将自己當外人。”

　　“知道了。”宋允棠頓了頓，終是叫了聲，“娘。”

　　聽得這聲久違的稱呼，湯夫人先是怔愣，轉而紅了眼眶。

　　“哎。”

　　她拿過帕子擦了擦眼角。

　　陳嬷嬷忙勸慰。

　　“今日認下小姐是大喜的事，夫人快别哭了，這些年您哭的太多，太醫都說再哭眼睛要瞧不見了。”

　　湯夫人深吸口氣。

　　“已經許多年沒聽見人叫我娘了，我就是太開心。”

　　皓庭撅着小嘴，擰着小眉頭，有些不解。

　　為什麼開心也要哭？

　　開心了不應該笑嗎？

　　他坐直身體，想将小手繞到湯夫人背後學着奶奶和娘親平日裡安撫他的樣子，給她拍拍背，可小胳膊太短，怎麼都夠不着。

　　便隻能退而求其次，拍了拍她的胳膊。

　　“外婆不哭哦…”

　　望着孩子笨拙卻又認真的樣子，湯夫人破涕為笑，刮了刮他的小鼻子。

　　“你這小鬼頭，才兩歲就怪機靈。”

　　見她笑了，皓庭也跟着沒心沒肺的大笑起來。

　　陳嬷嬷望着這一幕，很是欣慰。

　　這麼多年過去，自從樂安縣主和小公子出現，夫人總算是慢慢從大小姐的離世中走出來了。

　　院子裡頓時一片歡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