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夫和周大夫對視一眼，眼底皆帶着驚訝。

　　原本兩人還在猜想杏林醫館的東家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唯獨沒想到，竟是這樣一位年輕的小姑娘。

　　而且，這小姑娘居然還是一個大夫？

　　就是不知道醫術如何。

　　“不知宋姑娘的醫館招大夫有些什麼樣的條件？”兩人望着她問。

　　“兩位行醫多少年了？方便問一下你們的年齡和家庭情況嗎？”

　　在外頭找工，東家為了招的人可靠，一般都會問及家裡的情況，對于宋允棠的問話，兩人表示理解，并配合的将自己的情況說了。

　　“在下從十五開始學醫，到如今二十又八，獨自行醫已經八年，家中有父母妻子，還有兩兒一女，加上在下，總共是七口人。”孫濟說。

　　周洪福也朝着她抱拳道，“在下十三歲開始學醫，獨立行醫十二年，今年三十又一，家中有母親妻子，還有一雙兒女，總共五口人。”

　　宋允棠點頭。

　　有家室的人，一般在做事情的時候，會更多的顧忌到家人，有軟肋的人會更加穩妥。

　　再者，兩人的年齡都不算太大，也合适。

　　“眼下，我尚且不知道兩位大夫的醫術如何。”她想了想，“這樣，如果兩位有空的話，可以先在醫館中試用七日，這七日，我給你們算五十文一日的工錢，若七日後我覺得兩位可留下，工錢提到一兩八錢銀子，再加年底獎勵，兩位意下如何？”

　　他們之前在别的藥鋪待過不少時間，一個月大約能賺到一兩二錢銀子。

　　眼下這位姑娘給他們開一兩八錢，這是還不了解行情吧？

　　果然年輕。

　　“在下雖覺得這份工錢誘人，卻還是想提醒姑娘一二，千萬算好盈虧，莫要虧本了才好。”

　　聽得他們這樣說，宋允棠對這兩人更加滿意了。

　　“我既然開這樣的工錢，自然也是有我的考量，隻要兩位做事穩妥，不幹吃裡扒外的事，将來的工錢，說不定還能再往上漲一漲。”

　　現在說這話還早呢，等他們往後忙起來，絕對不會覺得這一兩八錢銀子多。

　　兩人聽罷，起身朝着宋允棠作揖。

　　“既然如此，我等願在杏林醫館中試一試。”

　　宋允棠點頭，“兩位大夫随我來。”

　　念兒匆忙來了後院。

　　“表嫂，你堂姐來了，說找你有急事。”

　　宋允棠眉頭一挑。

　　“堂姐？”

　　徐家那邊的堂姐，也就是大伯家排行老二的女兒，隻成親的時候見過一次，已經出嫁三年了，和她也沒多少交集，這個時候肯定是不會找上門來的。

　　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宋枝梅？

　　她能有什麼急事？

　　宋允棠來了前廳，宋枝梅看到她，趕忙撲上前，哭着懇求。

　　“棠兒，我求求你救救我娘吧，我娘快不行了。”

　　望着宋枝梅雙眼哭的紅腫的模樣，宋允棠微微擰起了眉頭。

　　“前幾天見她不是還活蹦亂跳的嗎？”

　　宋枝梅能知道這裡，她并不奇怪。

　　醫館距離柳橋街不遠，昨日開業，醫館那般熱鬧，也吸引了不少人來。

　　她日日走街串巷的，許是路過這裡看到了。

　　宋枝梅抽抽搭搭将宋允棠給她包子之後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那天你們走後，那些乞丐怪我們沒上交糧食和銀子，将我們打了一頓，我娘念在我懷着身孕，一直護着我，她被人打的當場暈了過去，當晚就開始高熱，已經斷斷續續燒了好幾日了，今天早上更是叫都叫不醒了。”

　　她有氣無力的拉着宋允棠的裙擺。

　　“棠兒，我求你了。”

　　婆家找不到，娘家回不了。

　　眼下，她就這麼一個親人了。

　　如今馬氏還在，娘倆還能相依為命有個依靠。

　　要是馬氏沒了，她一個懷着身孕的婦人日子更不好過。

　　這些日子要不是馬氏潑辣，一直在旁邊護着她，她也挺不到現在。

　　宋允棠冷眼望着她。

　　“宋枝梅，你應該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并不好，之前你和你娘那樣對我，上次能看在你懷了身孕的份兒上給你們幾個包子，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宋枝梅點頭如搗蒜，她吸了吸鼻子。

　　“我知道我們之前混賬，就這一次好不好？隻要你願意救我娘，往後我給你當牛做馬都行，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她說着，趴在地上痛哭起來。

　　這幾天馬氏病着，她又要去街上乞讨，又要照顧馬氏，天天吃不飽穿不暖的，根本吃不消。

　　今早上求了個小乞丐幫她一起将馬氏帶來這邊，已經是拼盡全力了。

　　隻是離開黃家幾個月。

　　對她來說，日子漫長的好像過去了好多年。

　　回想起從前在宋家的日子，簡直就像是人間天堂。

　　看着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宋允棠就算心再狠，也不好直接将一個孕婦丢出去。

　　她如今開着醫館，正好缺一些重症病人來打開口碑，如今宋枝梅求上門，真見死不救也不太行，倒不如用馬氏來給她做宣傳。

　　“你娘在哪裡？”

　　宋枝梅指了指門外，虛弱的說，“就在外面。”

　　宋允棠吩咐程念兒給宋枝梅弄一口吃的，便擡腿出了醫館，孫濟和周洪福見狀，趕忙跟上。

　　馬氏被宋枝梅放着靠坐在牆邊，整個身體無力的癱軟在那裡。

　　隻是幾天時間，馬氏比上次看到時瘦的更厲害了。

　　眼窩和臉頰全都凹陷下去，整張臉看起來白慘慘的，連嘴唇都毫無皿色，着實有些吓人。

　　遠遠的站着一些看熱鬧的人，朝着馬氏的方向指指點點。

　　“那個婦人是已經死了吧？太吓人了。”

　　“都這樣了還拉醫館來呢，怎麼可能治的好？”

　　“就是，要我說也别浪費銀子，直接買口棺材辦後事算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們看她身上穿的，像是從能買得起棺材的人家出來的嗎？”

　　……

　　宋允棠沒管那些人的議論。

　　“長根，你去搬一些稻草來墊着。”

　　她記得柴房裡有幾捆稻草，是燒竈的時候用來引火的。

　　徐長根應了一聲，趕忙往醫館去了。

　　不一會，便搬來了一大捆稻草。

　　宋允棠将稻草鋪平，孫大夫和周大夫趕忙上前，幫着她将馬氏擡到了稻草上躺着。

　　孫濟看着馬氏，隻覺得她的情況不太樂觀。

　　“東家，這人一看就是将死之相，何必還要費力氣給她診治？咱們這醫館才開業，萬一沒治好，豈不是壞了醫館的口碑？”

　　他這些年接診了不少病人。

　　像馬氏這樣的，或許一開始病着的時候還好治，但她這情況，必定是耽誤太長時間了。

　　這樣的病人，搶回一條命可不容易。

　　他都一個當了五年學徒、八年大夫的人都沒有把握，眼前這個看起來才十幾歲的小姑娘，就更不可能了。

　　宋允棠捏住了馬氏的脈搏。

　　不動聲色說，“試一試，萬一将她這條命撿回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