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良姨，你别提這個了，也别擋着攔着讓人看出來，我不可能和他做夫妻，天下男人又不是這一個，等霍家冤仇了了，我就與他和離。"

　　桑甯的話很不耐，還帶着些警告。

　　桃良不敢作聲了。

　　場面寂靜下來，桑甯忽覺有異，她快步轉過牆角。

　　沒有人。

　　但是腳底下，有一層淺淺的滾輪印。

　　霍長安來過嗎？

　　桑甯趕緊往家走。

　　門口看到錦棠用樹枝在地上教鳳兒寫字。

　　“錦棠，看到你四叔了嗎？”

　　“在那邊。”

　　錦棠指了指不遠處的制煤場地。

　　霍長安混在人群裡，正在和劉家父子一邊說話，一邊拿着模具卡煤球。

　　“你四叔剛才去沒去過屋後面？”

　　“沒看到。”錦棠低聲說。

　　鳳兒揚起坦然的小臉，朝桑甯笑。

　　桑甯也就笑起來。

　　“鳳兒，你是練字呢？還是跟姑姑去廚房，今天打算做涮涮鍋，很好吃哦。”

　　“去廚房。”

　　鳳兒馬上扔了樹枝。

　　她喜歡練字，更喜歡做美食，看着普通的菜變成各種各樣的形狀，别人吃的一臉享受，她就覺得好開心。

　　錦棠一句話沒說，專心在寫字。

　　鳳兒剛來，不知道，所以坦然。

　　但是錦棠……感覺背叛了四嬸嬸！

　　可是剛才四叔太吓人了呀！

　　他覺得根本就不用裝吐皿，隻那臉色，就很病入膏肓了。

　　過了一會兒，霍長安回來了。

　　他進了廚房，與往常一樣和桑甯打招呼，習慣性的拿起一旁的青菜開始清洗。

　　按照他的脾氣，如果聽到，應是會生氣質問的。

　　一定沒聽到。

　　桑甯放心了。

　　涮涮鍋做的是雞湯的鍋底，多準備了辣椒小料，要吃辣的可以自己調。

　　桑甯帶着鳳兒穿了很多魚丸，小白菜，土豆片，菠菜。

　　聞到香味的老夫人過來一瞧，滿滿一大鍋。

　　“要不喊你二叔進來吃點吧？”

　　霍江初去了軍營，霍寶鴻和霍江臨就在家門口幹活。

　　做了好吃的，能不喊着一塊吃嗎？

　　她這麼問也是說給莫翠語聽，想看看她是個什麼反應。

　　莫翠語笑一笑，柔聲道：“娘，不用顧慮我，總歸是一家人，該喊進來，一會兒我避着些就行。”

　　這是不打算和霍江臨接觸。

　　莫翠語這裡一點轉圜的意思都沒有，老夫人就有數了，想着得提點一下那爺倆，既然錯過了，就别糾纏，鬧的不好看。

　　廚房傳來一聲“叮啷”脆響。

　　“四弟，沒事吧？你别上手了，坐過去等着。”

　　李玉枝去收拾地上的碎碗。

　　霍長安低聲解釋：“隻是手滑了。”

　　見實在用不着他插手，這才轉了身，驅動輪椅出了廚房。

　　桑甯收回目光，卻已不複平靜，切蒜的刀一下子切到指甲上。

　　好在力道不大，隻是切了個白印子。

　　霍長安去過屋後！

　　他的輪椅後背夾縫裡，夾着一片破碎的楊樹葉，隻有屋後才有。

　　他聽見她和桃良的話了？

　　桑甯想了想，好像也沒說幾句，反正她是霍鎮南的女兒，與霍長安是兄妹關系是沒提的。

　　隻是說了和離的事。

　　如果他聽見了，為何這麼平靜？

　　霍長安的碗裡加了近半碗辣椒。

　　他的口味其實一直偏淡，往日吃辣也就算個微辣。

　　今日卻加了這麼多。

　　桑甯柔聲勸：“别吃這麼多辣，嘴上要燒起瘡。”

　　他吃了一口，果然辣的嘶嘶叫，嘴巴辣的通紅，眼睛也是，眼淚往下落。

　　他狂灌下一碗水，一邊擦眼一邊笑：“确實好吃，就是嘴巴受不住。”

　　“真好吃嗎？”

　　桑甯拿出手帕給他擦眼淚，目光盯着他的眼睛，似要将他看透。

　　少年眼底發紅，目光澄澈，眼型彎起小小的弧度。

　　“真的好吃，明天還想吃，後天也吃，大後天……”

　　一直吃，一直吃。

　　但是大後天，他就要走了。

　　“别怕，都給你準備好了。”

　　這些天，霍長安穿的衣物都是老夫人收拾的，桑甯實在不擅長，但她對食物擅長。

　　已經早就自制了方便面，面裡加入南瓜，黃黃的，跟現代面餅的顔色很接近。

　　還烘幹了一包菜幹，用油紙包嚴實，很長時間不會壞了。

　　還熬制了幾壇肉醬，過幾天也能開封吃。

　　爐子已經關了，她拿出了幾個面餅，放進不再翻滾的鍋裡。

　　“這面本就是熟的，隻需要用熱水泡一會兒，軟了就可以吃。”

　　桑甯和霍長安講話，大家都不去打擾。

　　此時看到這新奇的面餅才開始說話。

　　謝雨柔給霍長安講：“這面做起來可不容易，需得把鮮面條用筷子弄成彎曲的，團成圓的，上鍋蒸熟。

　　然後油鍋放上蔥姜蒜各種調味的，讓油裡帶了香味，再把面團放鍋裡油炸，先用小火炸，再又大火複炸，一片面餅晾幹就是這樣子了。

　　就是什麼都不加，隻用開水泡着吃，都香的很。

　　弟妹真是費了心思。”

　　費了這麼多心思，就是為了讓他在路上吃的好一點。

　　霍長安有些怔愣。

　　李玉枝也道：“鞋子做了六雙，也是甯兒幫着一起縫的，四弟真有福氣。”

　　啥啥啥？

　　她不過是每雙鞋都縫了一針，是娘要求的，那也算一塊兒縫？

　　桑甯張張嘴，不過到底沒說。

　　霍長安看向她，眼裡有尚未散去的紅暈，又多了一層看不清的霧氣，最後璀然一笑，如花之綻放。

　　“多謝娘子。”

　　……

　　樹影婆娑。

　　月朗星稀。

　　桃良和老夫人一個屋，但不在一張炕上睡。

　　她咬定自己是奴婢，所以在屋裡用木闆搭了個小床，晚上孩子起床如廁，喝水，她比老夫人還警醒。

　　但今天，她睡的死了，被人拖出去也不知道。

　　詭異陰森的樹林中，明亮的月光透過層層枝丫照在少年陰鸷嗜皿的俊容上。

　　微微上挑的鳳眼，沒有白日的潋滟勾魂，倒像一把剛開封的新刃，寒冽霍霍要喂皿祭刀。

　　長身玉立，居高臨下的看着地上的人。

　　“喂蠱蟲。”

　　“主上，這蠱蟲隻能用三次，用在這婆子身上一次完全可以，但是……”

　　炎猛瞅瞅渾身冒着殺氣的霍長安，還是小聲的謀求福利。

　　“可不可以讓主母再送我一隻蠱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