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中，桑甯看到了滿身大紅的自己。

　　這才發現，她早也換好了婚服。

　　精緻的刺繡，合體，合身。

　　頭上的冠有點重，搖晃間，有珠簾閃着五彩的光。

　　房間裡，入目也是一片紅。

　　她隻是想簡單的走個儀式，怎麼又鋪張了？

　　“你也好看，真好看。”

　　霍長安過來握住她的雙手，牽她起身。

　　溫熱的大手包裹住她冰涼的小手，桑甯有一種他要牽着她走過一生的感覺。

　　這也許，就是舉行婚禮的意義。

　　“我有沒有起晚？”

　　“沒有，今日什麼時辰都是吉時。”

　　玉翠和玉柏也是一身喜慶，走在前頭一左一右将門打開。

　　院子裡站滿了人。

　　桑甯驚了。

　　又是一片紅。

　　天上地下。

　　兩棵桂花樹，挂滿了紅綢，地上鋪着紅毯。

　　老夫人站在最前頭，後頭依次是霍青川，李玉枝，霍斬風，霍秋野……小輩兒的錦棠，伍念惜，錦繡……

　　再後面是炎猛，武高達……一群将領。

　　“娘，怎麼這麼大陣仗！”

　　不是說了隻走個流程，一家人吃個飯就行了嗎？

　　“你是霍家軍主母，再怎麼倉促，也得通知這些與你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兄弟的。”

　　"對，主母，就算再忙，你和主上的喜酒也得喝的！”武高達大喊。

　　“裴明安，我的賀禮記好了，等我大婚，主上要回送雙份的！”炎猛雙手舉着一座白玉送子觀音。

　　魏昶也不甘示弱，将兩隻系着紅綢的野雞送上。一隻公的，尾巴色彩斑斓，有半米多長，一隻母的，沒有尾巴，比公的胖，像個富貴太太。

　　桑甯聽見裴明安喊了一聲：魏将軍贈送五色錦雞一對兒。

　　“我也送我也送！”錦繡大叫。

　　“玉池姐姐，快點把小紅的孩子抱過來！”她對着一個丫鬟揮手。

　　“錦繡，你不能送狗，魏叔送的錦雞是一對兒夫妻，象征成雙成對，花前月下。”錦棠給她解釋。

　　錦繡根本不管。

　　“怎麼不能送，我的也是一對兒。”

　　可那是一對兒公的！

　　“哈哈，能送能送，錦繡送什麼都收。”桑甯笑的很歡。

　　錦繡得意的搖頭晃腦。

　　“四嬸嬸，那等我成親，你也要回送我雙份哦，一共四隻。”

　　桑甯：“……”

　　原來在這等着呢！

　　錦繡還是那個大聰明！

　　饒是此時氣氛帶着竭力掩飾的傷感，大家也被錦繡逗的舒心大笑起來。

　　“娘，該去拜堂了。”霍長安提醒。

　　他怕桑甯的身體撐不住。

　　“不急。”

　　突如其來的，老夫人帶着一家子跪下了。

　　身後的将領自然也跟着下跪。

　　桑甯被吓了一跳，折壽啊！

　　她二話不說也跟着跪下。

　　然後懵圈問：“娘，咱們幹嘛跪呀？”

　　隻有霍長安一人站着，也是懵了。

　　成親有這流程嗎？

　　老夫人哭笑不得，訓斥霍長安：“老四，扶甯兒起來，你跪下！”

　　“哦。”

　　霍長安照做。

　　桑甯稀裡糊塗的，她覺得自己快死了，腦子也不大好使了。

　　這是成親的哪個環節呢？

　　“甯兒，現在還未拜堂，就當你還不是霍家婦。

　　世人不知，霍家人永遠記得，如果沒有你，就沒有霍家的今日。

　　恩在前，禮在後。

　　我先帶全家，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老夫人竟是帶領全家，給桑甯結結實實磕了個響頭！

　　桑甯一下子淚目了。

　　心裡那一點子的不甘，也沒了。

　　雖然她來到這短短的時間，卻得到了世上最好的親情，愛情，友情。

　　雖然不舍，但是真沒有遺憾了。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拜堂，成親，入洞房。

　　桑甯回到房間，已經覺得精神不濟。

　　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疲乏。

　　她知道，如果再睡過去，就不會再醒來了。

　　所以她把針插在指縫裡，不停的轉動。

　　時間長了，好像也感覺不到疼了。

　　隻感覺心髒一陣陣的抽搐。

　　她讓霍長安，打開她上鎖的小盒子，拿出裡面厚厚的書冊，信封。

　　她給很多人都留了信。

　　馮大力，霍靜雅，大嫂，三嫂，新雪芙，還有很多治國良策，還有她曾承諾過，卻再也無法完成的事。

　　比如照應徐五德的家人，比如伍念惜。

　　甚至，她還提到在流放路上，曾借人家的闆車，拿過别人的人參和祖傳菜刀。

　　她通通記了下來。

　　“霍長安，你要替我去完成。”

　　“好。”

　　“你看到牆上那幅畫了嗎？”

　　“看到了，畫的真好，像是真的。”

　　“把它拿下來，燒了吧。”

　　霍長安沒有應，隻是俯身親吻她。

　　那幅畫不僅畫的好，遠一些看，會出現三個字。

　　我愛你。

　　他怎麼可能燒呢？

　　他親吻她，用最溫柔，最重的力氣。

　　他的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手，拔掉了那根染皿的縫衣針。

　　身下的人，慢慢的，慢慢的沒了反應。

　　甯兒，我也愛你。

　　永遠。

　　他的愛，始于桑甯。

　　也終于桑甯。

　　……

　　遙遠的青山道觀。

　　柳道長先倒下了。

　　真氣耗盡，大概需要一兩年才能再養回來。

　　他盡力了。

　　“師兄，别撐了，這些微薄的力量，不足以讓她再醒過來。

　　時間，到了。”

　　宋道長心裡明白。

　　可是他真氣還沒耗費幹淨，能撐多會兒就多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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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長安又用一天時間做了安排。

　　他把所有的事全都交給了霍青川。

　　什麼帝王啊，那從來都不是他所願，隻是被逼着走上的這條道路。

　　她不知道嗎，霍長安從來沒生出過翅膀。

　　她才是他的翅膀。

　　霍家的冤屈平反了。

　　可卻搭上了桑甯的命。

　　現在，有能力超群的大哥，東陽不會再亂了。

　　而他，要帶她離開了。

　　他給老夫人磕頭，說：“兒子不孝，這輩子恐不會再出東山了。

　　娘，您不要記挂，要聽甯兒的話，含饴弄孫，安享晚年。”

　　“娘會的。老四，讓娘再給你們梳一次頭。”

　　老夫人給他最小，也最厲害的兒子梳的一絲不苟，又戴上了金玉冠，精神又喜慶。

　　也給桑甯梳的仔仔細細，戴上了一套大紅頭面。

　　“走吧。”

　　霍長安在距離新年還有五日，太陽初升，紅霞即散之時，将桑甯抱上柔軟舒适的馬車，離開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