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孟小姐’到‘大小姐’，老管家隻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

　　但他的态度依舊恭敬而溫和，仿佛孟明萱就是他們嚴家的大小姐一樣。

　　這兩個稱呼區别就大了。

　　明眼人一聽就懂。

　　隻是孟明萱不再是那個意氣用事的大小姐了。

　　至少加上前世的那三年，她看懂很多事情之後，現在的她是比25歲還多的孟明萱。

　　是知道自己根在哪裡的孟明萱。

　　她沒有和老管家争執什麼，老管家也隻是聽命行事，她隻是提醒說：“你們大少爺知道嗎？他脾氣不太好。”

　　老管家眸光微微一閃，“大小姐不必擔心，曹操和劉備，早晚有一戰。”

　　“……”

　　孟明萱看着老管家半天說不出話來。

　　隻是莫名其妙閃過一個念頭：這輩分也不對吧？爺爺和叔伯的區别。

　　“那行，管家爺爺稍等，我換套衣服。”

　　“好的，大小姐。”

　　孟明萱很快換了一條中規中矩的素色長裙，不張揚也不性感，跟可愛也搭不上邊，她的容貌被打了好幾個折扣。

　　她下樓時，正對樓梯口方向坐着的老管家起身。

　　“走吧，管家爺爺。”

　　“大小姐請。”

　　在車上的時候，老管家忽然和孟明萱聊天，“三年前我去臨城待過一陣子，似乎大小姐的脾氣不太好。”

　　“……”

　　應該是嚴老爺子剛查到嚴漠九身世的時候吧，派了老管家去臨城詳細調查。

　　那時候她和嚴漠九的關系已經開始僵了。

　　孟明萱心想。

　　“站在老爺子的角度，撇開大小姐的孤女身份不談，就沖着大小姐曾經和小少爺轟轟烈烈交往了兩年多，老爺子也不會同意大小姐和大少爺再交往。”老管家說。

　　兄弟争一個女人，傳出去不好聽。

　　孟明萱聽到重點，擡起頭來，“小少爺？”

　　嚴老爺子這麼快就認回殷霆了？

　　“小少爺如今叫嚴少霆。”老管家道。

　　孟明萱看着老管家不苟言笑的臉，心裡生出感激的情緒，“謝謝您，管家爺爺。”

　　老管家立刻正襟危坐，轉過頭去。

　　他可沒做什麼。

　　“……”

　　孟明萱越發覺得老管家可可愛愛。

　　不過，她總算知道她曾經的任性帶來的不良後果了。

　　前世她還和殷霆領了證，舉行了婚禮，是嚴漠九名正言順的弟媳。

　　難怪嚴漠九前世一直不理她。

　　他知道殷霆是他弟弟了。

　　“大小姐，我想問您一個問題。”老管家又開了口。

　　孟明萱回過神來，“您問。”

　　“以前有一對堂兄弟，起初堂兄的父親害了堂兄的母親，堂弟的父親害了堂弟的母親，中途堂兄的父親害了堂弟的父親，最後堂兄搶走了堂弟的老婆，大小姐覺得這對堂兄弟還能和睦相處嗎？”

　　孟明萱被一大堆‘堂’字繞得腦子跟着暈，半天才消化掉了故事情節。

　　然而，這哪裡是故事，這分明就是現實。

　　是嚴漠九和殷霆的故事。

　　但……堂兄弟？

　　孟明萱震驚：“管家爺爺，殷……嚴少霆是嚴漠九的堂弟？”

　　不是親弟弟嗎？

　　“是的，小少爺的父親是嚴家長子，但已經過世多年，如今這一房隻有小少爺一條根。”老管家道。

　　孟明萱有些回不過神。

　　所以，當年那個強暴了齊淑月的男人不是嚴漠九的父親嚴铮，而是嚴铮的兄長。

　　但他死了，還是被嚴铮害死的。

　　嚴少霆想為母親報仇，唯一的方法就是去掘親生父親的墳。

　　可撇開母親的仇，嚴少霆還有父親的仇。

　　如果他要報仇，就一定要弄死嚴铮一這房——包括嚴铮的兩個兒子。

　　孟明萱擡眸看了老管家的後腦勺一眼。

　　他是在提醒她，嚴漠九和嚴少霆會是水火不容的敵人。

　　她隻能站一個。

　　……

　　孟明萱跟在老管家身後，走進嚴老爺子所定下的中式餐廳包間。

　　“嚴爺爺好。”她禮貌地問好。

　　嚴老爺子身邊坐着的年輕男子，立刻起身替孟明萱拉開座椅，“孟小姐，請坐。”

　　“謝謝。”

　　孟明萱放下手提包，落座。

　　她聽嚴老爺子笑着問那年輕男子：“怎麼樣？我這孫女兒漂亮吧？”

　　年輕男子一笑，“孟小姐真人比照片還漂亮十倍。”

　　那股江南長大的女子才會有的獨特氣質，是照片拍不出來的。

　　一個眼神，就足以讓人淪陷。

　　“哈哈……”嚴老爺子開懷大笑，随後對孟明萱介紹：“明萱，這是宋家三少爺宋寒，和你同歲，剛剛從青大畢業。”

　　說着，又意有所指，“同齡人更有話題，你們可以先從朋友做起。”

　　孟明萱默了一瞬，“嚴漠九的控制欲很強，我交的每一個朋友都要經過他的詳細調查。要不，嚴爺爺先給他打個電話，再把宋三少爺的資料給他送一份去過目？”

　　“……”

　　“……”

　　包間裡，有一刹那的安靜。

　　宋寒在短暫的愕然後，饒有興味地側眸看向了孟明萱。

　　本來以為是個溫婉的江南美人，跟嚴铮那個傳說中的大夫人一樣，沒想到是根小辣椒啊。

　　連嚴老爺子的面子都當場下了。

　　嚴老爺子屬于上位者的威嚴和淩厲，是深深刻在骨皿裡的，隻一眼望去就能讓人膽寒。

　　此刻，孟明萱正承受着他淩遲一般的剜人目光。

　　但她沒有退縮。

　　她退縮的後果，就是給嚴漠九添麻煩。

　　如果她順從嚴老爺子的意思，逢場作戲，那麼宋寒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她很快就會被打上‘交際花’的标簽，甚至說她水性楊花。

　　到時候，還得嚴漠九來替她善後。

　　剛回京都的嚴漠九，還有很多的正事要去做。

　　她得給他減輕負擔。

　　嚴老爺子冷冷地看了孟明萱一會兒，移開視線，對宋寒淡淡一笑：“我那孫子欠了孟家三條人命，心有愧疚，所以将明萱從小慣到大，脾氣給慣壞了，不懂禮數，讓你見笑了。”

　　孟明萱臉色微微白了白。

　　愧疚……

　　嚴老爺子是懂怎麼紮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