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祯幾步上前，很是詫異。

　　程柏升搖下車窗。

　　他微微偏頭，示意甯祯看後座。

　　“督軍、柏升，你們這麼晚來，是有事嗎？”甯祯問。

　　程柏升：“上車，我直接開進去，免得你走路。”

　　盛家老宅很大。

　　大門口到甯祯的摘玉居，有七八百米的距離，步行要走好一會。

　　甯祯道好，收了傘，從另一邊上車，坐到了盛長裕旁邊的位置。

　　“督軍，您有什麼事可以打個電話。”甯祯道。

　　盛長裕表情冷：“我也是這麼講。柏升想來，他吃飽了撐的。”

　　甯祯：“……”

　　程柏升繼續開車。

　　家丁打開了大門，車子沿着老宅寬大的主道往裡開。

　　程柏升這才有空回嘴：“我們路過老宅，有點事找你，就順道過來了。”

　　“叫我去督軍府一樣的。”甯祯客氣說。

　　盛長裕靠着椅背坐穩，沒說話。

　　甯祯和程柏升尴尬聊了幾句，車子停在摘玉居門口。

　　雨仍是頗大，甯祯先下車撐傘，換到盛長裕這邊，替他打開了車門，把傘挪到他頭頂。

　　盛長裕慢悠悠下車。

　　程柏升撐傘下來，三個人往摘玉居走，甯祯問盛長裕：“督軍，要去跟姆媽打聲招呼嗎？”

　　“她看到我就煩，何必讨嫌？”盛長裕道。

　　甯祯：“……”

　　三人進門，曹媽錯愕，急忙吩咐上茶，又拿出摘玉居平時不怎麼用的香煙，招待盛長裕和程柏升。

　　盛長裕進門坐進沙發，自顧點煙；程柏升卻好奇，到處看看：“這小樓裝修不錯。”

　　“我結婚的時候翻新了，玻璃窗、牆壁，都是重新做的。家具也是簇新的。”甯祯說。

　　程柏升故意往樓梯那邊走，壓低聲音問甯祯：“你結婚？你和誰結婚的時候？”

　　甯祯：“……這話不禮貌了，程參謀長！”

　　程柏升失笑。

　　兩人站在樓梯口說了半晌的話，聲音都不高，盛長裕就走了過來。

　　他站在身後，甯祯餘光瞥見了；不動聲色，程柏升被他吓一跳。

　　“你偷聽？”程柏升問。

　　盛長裕：“你說我什麼壞話，怕我偷聽？”

　　“就是和甯祯閑聊幾句。”程柏升道。

　　盛長裕：“你别胡說八道就行。上樓坐坐。”

　　甯祯：“……”

　　今日這兩個人都有點怪。

　　二樓的小會客廳，比一樓大客廳溫馨很多。

　　曹媽和女傭把茶水、點心和香煙都搬上去。

　　甯祯又抽出一根，遞給盛長裕：“我看督軍時常抽這個牌子的香煙，準備了一些。”

　　又給程柏升一根。

　　盛長裕接了，沒有點燃，隻是道：“我們吃個飯再走，你叫人準備。不需要額外加菜，我們不是很餓。”

　　甯祯道好。

　　她下樓去吩咐。

　　盛長裕便對程柏升道：“你剛跟她說什麼？”

　　“她問我的臉，怎麼青了一塊，我說是孟昕良打的。她不相信。”程柏升道。

　　盛長裕挨了一拳，并沒有上藥膏，但沒有淤青；程柏升面頰卻是腫了兩天，消腫後肉眼可見發青。

　　“不要跟她說這個。”盛長裕道。

　　程柏升：“放心，我有分寸，不是胡說八道。”

　　又問，“你找茬打孟昕良，總不會是為了甯祯吧？”

　　盛長裕：“他也配？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

　　“這不挺明事理的嗎？那天又是為什麼發火？”

　　盛長裕：“說了看不慣他嚣張。”

　　程柏升：“……”

　　甯祯複又上樓，換了件幹淨的裙子，也換了雙鞋。

　　她手裡還拿了兩雙布鞋、兩雙襪子，遞給程柏升一雙：“我看你們鞋子都濕了，換一雙吧。”

　　又道，“針線房給堂弟們做得鞋襪，都是新的。”

　　程柏升道謝。

　　盛長裕卻道：“我懶得換。”

　　“我替您換？”甯祯問。

　　盛長裕：“……”

　　他麻利脫鞋脫襪，把新的套上，生怕她要動手幫襯。

　　甯祯拿了他們倆的濕鞋子，放在門口，叫女傭拿下去烘幹。

　　腳上換了雙幹燥的鞋襪，盛長裕臉色好了不少。

　　甯祯一直覺得，人穿着濕鞋子會特别不舒服。身體上不适，脾氣就會很壞，很難相處。

　　要營造一個舒服的環境，才能避免督軍突如其來發火。

　　“……甯祯，剛剛孟昕良是來找你的嗎？”程柏升突然問。

　　甯祯：“對。”

　　盛長裕端坐點煙，沒看他們，也沒阻止程柏升的問話。

　　“我知道他跟你大哥很熟。他到這裡找你，是有什麼急事嗎？需不需要我幫忙？”程柏升又問。

　　甯祯：“一點小事。不是急事，不需要幫忙。”

　　“什麼事？”程柏升進一步問。

　　甯祯：“柏升，這是别人的事情，我不好轉告你。”

　　“我也不是非要讨嫌，而是上次他和長裕打了一架。我怕他遷怒你。”程柏升道。

　　甯祯：“……怪不得他臉上有傷，眼圈都是青紫的。”

　　又看盛長裕，“督軍倒是沒挂彩。輸赢不需要多問，一目了然。”

　　程柏升：這個馬屁拍得挺好，不愧是督軍夫人。

　　盛長裕輕吐一口煙霧，沒接這個話茬。

　　程柏升：夫人都這樣恭維了，還不滿意嗎？

　　“我和孟爺沒有私交，他來找我，也是跟我打聽點事。其他人的事。”甯祯又道。

　　程柏升：“你們年紀相差很大，應該不是從小認識的。”

　　“小時候見過他，他一直跟我大哥關系不錯。”甯祯道，“也隻是認識，不算熟，他們都不愛帶我們小孩子玩。”

　　“原來如此。”程柏升笑了笑。

　　甯祯又問程柏升：“我聽說，姚劭的學生被你殺了，因為他虐殺了洪門的一個堂主。督軍和孟爺打架，是因為這件事嗎？”

　　程柏升：“是我動的槍。”

　　生活不易，都是謀生，有時候得殺人。甯祯太理解他了。

　　“……誰告訴你這件事的？”

　　“我三哥。”甯祯說。

　　“你三哥現在在軍需處，差事辦得如何？那邊，很多人都是我家老爺子栽培的。”程柏升道。

　　甯祯：“那我抱抱你的大腿，你叫人照料我三哥幾分？”

　　又問督軍，“可以嗎，督軍？”

　　盛長裕：“軍中不可拉幫結派，違反軍紀。嚴重者，會被槍斃。”

　　甯祯：“……”

　　換了鞋襪，你還是不爽，好難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