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山等人哪裡肯讓沈若錦去,連連否決道:“這麼危險的事怎麼能讓十姑娘去?若老将軍再次醒來,知道了這事,定然也不會輕饒我們!”
對此,沈若錦連說了三個理由:
“阿公重傷昏迷,軍中少了你們哪位将軍都不行。”
“眼下誰都不知道後方是什麼情形,你們在明,去都護府更危險,不如先帶兵撤往西州城,我暗中前去探查,不管都護府的人肯不肯,我都會想辦法打開城門接應沈家軍。”
“再者說,都護府曾是大将軍府,我在那住了八年,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府中布局。”
這是事實。
的确沒有人比沈若錦更合适了。
衛青山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奈地點頭答應。
落月關太冷了,将士們缺衣少食的,再沒有退路,等着他們的就是被屠殺。
“給我二十個精兵,扮成普通百姓潛入西州城。”
沈若錦立刻開始安排。
又讓人給她找來一身白衣。
下雪天,穿比白衣反倒比夜行衣更好隐藏身影。
衛青山親自去給她牽的馬,千叮咛萬囑咐:“十姑娘此去,千萬要小心。”
“嗯。”沈若錦點頭應了,又同他說:“衛叔,我阿公就交給你了。”
“十姑娘放心,我在老将軍在。”
衛青山鄭重其事地保重道。
沈若錦回頭看了營帳一眼,隻一眼,便調轉馬頭,沉聲道:“跟我走。”
“是!”
二十個精兵異口同聲地應道,緊跟着十姑娘策馬穿過風雪,往西州城奔去。
軍營裡火光搖曳,一身白衣的沈若錦逐風破雪而去,穿入無盡黑暗之中。
衛青山等人站在軍營前,看着她的身影遠去。
當年沈家兒郎們亦是如此義無反顧地沖在了最前面。
沈家人,果真沒有一個軟骨頭。
……
夜半時分。
西州城,都護府。
落月關外橫屍遍野,都護府裡歌舞升平。
沈若錦帶着二十個精兵趁夜潛入西州城,讓他們各自去糧倉和武器庫探查,還留了一個在明面往都護府送落月關戰報的。
明裡暗裡,一并進行。
而後,她孤身進了都護府。
這裡原本是沈家在西疆的府邸。
園子裡還挂着她最喜歡的秋千架,長兄栽在庭前的兩株梅花都開了,紅梅傲雪迎風怒放,風吹得檐下的燈盞搖搖晃晃的,影子浮動在屋檐上,她仿佛看見四哥仗着輕功好在屋頂上飛檐走壁的身影……
風雪模糊了視線。
沈若錦站在整個都護府最高的位置,俯視各處的守衛情況,掃了一眼夜間有幾隊巡邏,然後悄然躍過屋檐,往歌舞聲最嘹亮處躍去。
她冒着風雪趴在屋檐,悄悄揭開一片瓦往底下看去。
隻見堂上十幾個波斯舞姬正在扭腰作舞,滿座的珍馐佳肴,葡萄酒、夜光杯,成箱成箱的珍寶擺在地上,珠光寶氣、燈影缭亂,映得人眼睛生疼。
皇帝親封的都護楊萬雄坐在首位,一隻腳踩在椅子上,哈哈大笑着對客席上那人說道:“公子剛到西州城就獻上美人和重禮,深得我心,你想要什麼?也盡管說來!”
在座的都是楊萬雄的麾下,個個喝的醉醺醺的,左擁右抱,隻有那人把玩着手裡的夜光杯,像是眼高于頂,對什麼都不屑一顧似的。
沈若錦乍一看,竟然有種熟悉的感覺。
可燈火映在他臉上,照亮了隻能堪稱五官端正的一張臉,又同那人堪稱盛京第一美的容貌差了十萬八千裡。
西州城距離盛京二千多裡,她馬不停蹄,日夜兼程才趕到這裡。
秦琅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她為阿公而來。
他又沒有牽挂之人在此,根本不可能來。
“不急。”
那座上的公子開了口,聲音跟秦琅截然不同。
他說:“眼下時機未到,到時我自會向都護讨要。”
“好,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來幹了這杯酒,你就是我都護府罩着的人。”
楊萬雄有一半異族的皿統,身材異常高大,又生得一雙碧眼,自诩看人異常準。
此時看着這忽然來到西州城,獻上重寶的富貴公子,卻完全看不出深淺。
不過伸手不打獻寶人。
有誰會不喜歡這般闊綽的公子哥?
都護府夜夜歌舞不歇,自然也不差今日這一場宴。
那年輕公子舉杯,飲了這杯酒。
席間舞姬飛轉,白嫩的細腰晃得人眼花缭亂,楊萬雄伸手抱住了最妖娆的那一個,在底下衆人的起哄聲中,正要伸手接了美人的衣裳,外頭守衛來報:“落月關急報!”
“啟禀都護大人,落月關求援!”
楊萬雄一聽落月關,瞬間就沒了興緻,把剛到手的舞女推開了。
身邊的謀士十分有眼力見地揮手讓舞姬樂師們都退下。
那年輕公子也适時起身,“我去更衣。”
楊萬雄最喜歡這樣的聰明人,不用他多說,就自覺回避,笑着說:“來人,給林公子帶路。”
那被稱作“林公子”的人颔首謝過,就跟着侍從離開此處。
片刻之間,堂上就剩下楊萬雄和他的心腹手下。
那報信的守衛将急報呈上。
楊萬雄看也不看就直接丢盡了火盆裡,“急報?什麼急報?落月關有他沈毅沈老英雄守着,什麼豺狼虎豹打不退?還用的着我們去支援?”
“都護大人!”那守衛都傻了,立刻跪下,“可是落月關一旦失守,咱們西州城也危在旦夕啊!”
坐在楊萬雄右側的張副将上去就是一腳,将人踹倒之後,怒罵道:“這麼簡單的道理還用得着你來說?我們都護大人難道不知道?”
楊萬雄把腳放了下來,慢悠悠道:“有沈毅在,落月關不會失守。”
“聽到沒有?都護大人說不會失守,那就一定不會失守!”
張副将雖然不明白都護大人明明跟沈毅不和已久,卻說出這樣的話,但順着上司的話鋒将總是沒錯的。
那守衛痛的匍匐在地,無法在出聲。
“沈毅死心眼,帶出來的沈家軍也是甯死不退,他們隻會兩敗俱傷。”
楊萬雄說着抽出刀來,走到那守衛面前,一刀将其捅死。
皿濺在地上,張副将和謀士們都愣住了。
楊萬雄回頭收刀歸鞘,自顧自地笑了起來,“有句話叫‘鹬蚌相争,漁翁得利’,都護大人我啊,要做漁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