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府城一家子回去的路上，繞了遠路，準備再撿一波河葫蘆。

　　現在的天，一天比一天冷，一家子已經穿上了薄棉襖，府城買的成衣，等回家，他們估計就要窩家裡貓冬了。

　　而他們不知，在他們不在的一個來月裡，老宅鬧翻了天。

　　主要的矛盾，就是銀子。趙家棟的藥錢，趙茹心的藥錢，每一筆，都不是小錢，尤其是趙家棟在縣城，花費屬實有點大。

　　足足花了二十三兩，為啥這麼多，因為趙大勇去醫館，跟趙大文吵架，要求他賣掉縣城的宅子付藥錢，兩人差點動手，推搡下，趙大文跌倒，正巧壓在趙家棟的傷口上。傷口重新崩裂，重新上藥，止皿……

　　鬧的太不像話，趙老爺子又想到了家裡最有錢的兒子，讓趙大勇叫人，卻發現院門緊鎖。一天三次都沒找着人，秋收完成後，趙大勇幹脆坐門口一天，依舊沒人。

　　他慌了，老三難不成做了啥見不得人的事跑路了？要不然，他怎麼會丢下新建好的屋子，一家三口跑沒影。

　　問了劉順子，才知道一家人出去玩去了，歸期未定。

　　艹！

　　他們飯都吃不飽，老三個完犢子玩意還有閑心一家子出去玩，沒心肝的混蛋。

　　趙大勇悶悶不樂的回家，出去玩這麼久，肯定跑很遠，說不定一家子去了府城都不一定。可他呢？這輩子最多也就是去過縣城，哪次不是因為有事。别說玩，買個包子都舍不得。

　　他家裡的，孩子們，更是一年到頭去不了一次，跟老三比，他過得還算是日子？

　　“咋樣？回來了嗎？”

　　趙大勇搖頭。

　　老爺子心裡凄苦，他覺得趙大樹就是故意的。故意在這時候出門，為了躲避他，躲避老大。

　　找不着人，罵都沒對象。怎麼辦，眼看着大孫子馬上就要回家養傷，醫館裡的銀子拖不得了。老二個混賬又不肯賣家裡的田地，老大的宅子他也舍不得賣，他去哪借？這麼多，誰家有？

　　猶豫許久，老爺子拍闆，賣地！宅子絕對不能賣，賣了，就别想再買回來，而地，賣兩畝，等老三回家，想想法子，跟他訴訴苦，說不定還能贖回來。

　　老頭子下定了決心，趙大勇也無可奈何，畢竟家财，确實都是老爺子的。沒分家，他就算全賣了，他也沒轍。

　　心裡憋着氣，秋收也幹完了，家裡的事他也不想再管了，每天不是出去閑溜達，就是在屋裡睡覺。

　　李氏也一樣，該她幹的不敢不做，可趙茹心，她是一點不管，她的衣裳，直接被她挑出來丢地上，“我不是她娘，她躺着，讓他娘回家伺候。”

　　老孫氏強忍着，撕破臉對誰都沒好處，老頭子說，老二家的有怨氣正常，過幾天也就好了，叫她忍忍。

　　幾天後，王氏帶着趙家棟回家了，趙大文和小兒子沒回來，因為一個要教書，一個要念書，從家裡帶了鋪蓋，舊衣裳和糧食，爺倆一個炕，湊合着過。

　　至于王氏，在老宅照顧倆孩子，因為在城裡，啥都要銀錢，夫妻倆商量着，他們現在窮，能省一點是一點。等過段時間，學堂就要放假貓冬，他們也回去，蹭吃蹭喝，年後再一起回城。再有，茹心還不能移動。

　　兒子傷口不能在崩開，王氏咬牙，租了輛不太颠簸的騾車回村。一進家門，立馬去了閨女的屋子，這些天沒在身邊照看着，心裡總不踏實，擔心的很。

　　婆婆和弟妹都不是省心的，他們會用心照顧茹心才怪，以前還好說，現在……

　　她早就歸心似箭了……

　　“啊！”

　　還沒進屋，撲面就是一股濃厚的尿騷味和屎味。

　　看到炕上躺着的閨女，她忍不住失聲尖叫，才二十來天，床榻上的人都瘦的沒了人形，頭發就和雞窩一樣，臉青灰，被子髒的看不出原來的色。最重要的，她注意到，閨女身下的褥子，是濕的。

　　為啥是濕的？尿騷味這麼濃，還不明顯嗎？屋裡除了裝屎尿的桶，啥也沒，裡面已經快滿了，卻沒人倒……

　　王氏崩潰，他們竟然，竟然如此糟蹋她閨女。王氏雙眼瞬間被怒火填滿，兇膛劇烈起伏着，她幾步沖到炕邊，雙手顫抖的摸着趙茹心雞窩一樣的枯黃頭發，“閨女，你受罪了！”

　　趙茹心嗚嗚嗚的哭泣，“娘，你為啥不早點回來，在這裡，奶和二嬸都不把我當人。二嬸從來沒照顧過我，我的衣裳她也不肯洗，奶，對我不是打就是罵！”

　　想到過去的日子，趙茹心全身顫抖，哭的不能自已。

　　王氏這才注意到，閨女的臉，除了青灰，還有好幾個明顯的巴掌印子。怒火中燒，就算她家現在是落魄了，他們也不至于如此磋磨一個小孩子，還是她的大孫女兒。

　　欺人太甚，實在是欺人太甚！

　　王氏緊緊抱着閨女，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聲音哽咽，“沒事，沒事，娘來了，娘來了！我先去燒熱水，幫你把褥子換了，衣裳換幹的再說，嗯？”

　　“好。”

　　娘回來了，她有了主心骨，知道自己的苦日子終于要過去了。

　　王氏沖進小廚房燒水，李氏知道他們回來了，在屋裡，沒出來。反正都鬧成這樣了，大哥也沒了指望，沒必要還像以前供着他們。老婆子也在屋裡，她，有點心虛，大兒媳婦如果鬧騰，保不定她會被老頭子揍。

　　之前就警告過她，最近安分一點，好好照顧家裡。

　　哎，也不想想，她一個長輩，照顧一個毛都沒長齊的賠錢貨，她配嗎？她憑啥？

　　王氏把褥子換下來的時候，心都涼了半截，也惡心壞了，閨女的褥子，都長蟲子了。一條一條白色的在褥子上蠕動。

　　“嘔……”

　　實在是沒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