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人？”

　　幽王的隊伍過去，聚集在城門外的百姓，紛紛張望起那抹消失在城門中的背影。

　　幽王被廢黜太子之位時，就已過了弱冠之年，如今距離而立也沒剩下幾年，不過一直未曾娶妻，身邊也從未傳出過任何風流雅事。

　　如今竟有一名女子，能夠在這大仗得勝，凱旋歸來的日子，與幽王并駕齊驅，一同接受百姓的朝拜。

　　莫非是獨身了這麼多年的幽王殿下，終于好事将近？

　　浩浩蕩蕩的隊伍自北城門進入城中。

　　北關城素以北城為貴，城外的百姓不知與幽王一同回來的女子是誰，北關北城的夫人小姐，卻對衛雲岚這張臉并不陌生。

　　隊伍直接自主城大道穿過，并未在半路上停留，這些居于北城的官員家眷也隻得暫且将疑惑壓在心頭，行禮目送着幽王的隊伍向着城中城務府而去。

　　城務府厚實的大門，隔絕住外面窺探的視線。

　　然而此時，作為主角的二人，已另戴上兩頂帏帽，遮掩面容騎馬向南城而去。

　　距離年關越近，街道上便越發熱鬧，到處張燈結彩。

　　尤其是打了勝仗的消息傳回，過年的喜慶味兒越發濃重，走在街上看到的百姓全都露着暢快歡喜的笑容。

　　南城比北城更加熱鬧。

　　往南行，街上多了不少臨時擺出的攤子，圍在攤前采買東西的百姓也不少，馬兒在人群中行進困難，齊诩與衛雲岚索性下了馬，将兩匹馬交給身後跟着的護衛。

　　“咚，咚”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齊诩順着人群縫隙看去，那邊正有一位穿着單薄褂子的中年男子，掄動錘子捶打着身前石槽裡的東西。

　　一下下力道極大，也難怪在這寒冬臘月，都掄出了滿頭大汗。

　　“那是什麼？”

　　衛雲岚順着齊诩的視線看去，石槽裡是一團像面團般的東西，呈淺淺的褐色，依稀還可以看到裡面夾雜了不少已經被錘打成碎末的果仁。

　　“是酥麻糖，北地這邊的小吃，家家戶戶一般隻在年節的時候才會準備。”衛雲岚記得去年家裡就備了不少，據說還是臘月裡采買的，一直到她從西北諸國回來都還沒有吃完。

　　倒不是這東西不好吃，而是有些黏牙，大嫂怕嘉言吃壞了牙齒，每日限定他最多隻得吃上三塊。

　　至于小嘉容，牙還沒有長齊，隻能抱着一塊慢慢含在嘴裡。

　　看着衛雲岚說話時候眉眼彎彎，眼角滿是柔和笑意，齊诩便猜到她是想起了家中親人。

　　已經到了南城最熱鬧的地方，再走過幾個街口，就能來到位于城門附近的景平巷了。

　　“我們也買些酥麻糖吧。”

　　正巧一鍋糖捶打出來，攤主挽起袖子，拿刀切割着。齊诩提議道。

　　排了沒多久，便到他們，攤主将糖塊用油紙包好，随後又覆上紅紙，用細繩捆好，遞過來時順口說了句吉祥話，“靈蛇納福，萬事如意！”

　　“多謝。”兩人拎着兩捆酥麻糖，繼續朝景平巷走，路上又陸續買了幾樣東西，每買一樣，便得一句來自攤主的祝福。

　　走過最擁擠着一段路，看到巷子口裡，有敞着門的人家正在打掃院子、祭奠竈神，衛雲岚這才忽然反應過來：“今天是小年了。”

　　北地這邊的小年是臘月二十二，比南方早上一天。

　　趕上今年沒有三十，再過六日便是除夕。

　　“貴府小年有什麼習慣？是不是不方便今日上門拜訪……”齊诩有些小心地問。

　　“都到了這裡，哪能讓你再轉頭回去。”衛雲岚伸手指了指前面的路口，拐個彎就是景平巷了。

　　見齊诩面色忽一下就嚴肅起來，忍俊不禁地解釋：“放心吧我家沒什麼習俗，也不講究那些。我們快走，母親他們應當已經聽說我們入城的消息了，現在肯定正在家中等的着急。”

　　戴着帏帽的二人，提了滿手東西，剛一走進景平巷，就瞧見衛家院落的大門從裡面推開，兩名男子拿了苕帚走出來，彎腰清理着門前的落葉與塵土。

　　看到走過來的兩人先是一愣，随後聽衛雲岚說了一句，“是我。”

　　瞬間雙眼亮起，驚喜道：“大小姐！”

　　“劉铨，快去告訴老爺夫人，大小姐回來了！”

　　不過片刻，衛家人就聚在前院。

　　今日衛茂林特意沒去城務府，為的就是給女兒和幽王接風洗塵。

　　“沒受傷就好。”

　　高氏拉着衛雲岚的手，上上下下仔細檢查才松了口氣，接着看向旁邊的齊诩，口中連連誇道，“這一仗勝得太漂亮了！”

　　北關城裡誰人不知，幽王這一戰直接打得北蠻簽下休戰約定，光是牛羊就送來了一萬頭。

　　其中第一批已經被幽王的人馬帶回北關，其中包括好幾千頭羊。這一部分會直接由城務府代管，宰殺以後根據每一戶居住的人數，趕在過年前給家家戶戶下發下去。

　　這是幽王送給百姓們的年禮！

　　消息甫一傳開，短短半個時辰，百姓間便沸騰起來。

　　打了勝仗，給了他們安穩日子，如今還願将戰利的東西拿出一部分分給他們。

　　如幽王這般好的君主，恐怕放眼曆朝曆代，也難再找出幾個。

　　是的，君主。

　　在北地百姓心中，幽王早已不是閑散王爺，不是廢太子，而是比孝明帝英明千倍、萬倍的“明君”。

　　“王兄。”

　　清麗的女聲響起。

　　已經換上一身舒适棉布長裙，披着鬥篷的長甯公主從後院走了出來。

　　雖說先前就一直受到天樞閣的照拂，可自多年前被送入北蠻和親以後，這還是長甯公主第一次與齊诩相見。

　　兩人年歲相差不大，但過去在皇宮時并不算多麼熟稔。

　　長甯公主也沒有想到，最後救自己于水火的，竟是并沒有多少交情的兄長。

　　“長甯多謝王兄救命之恩！”

　　長甯公主滿臉誠懇地拜了下去。

　　齊诩托住她的手臂，将人扶起，“回來就好。”

　　“今年先留在北地，與你舅父衛大人一家過年。”

　　說到這裡，齊诩話音微頓，接着堅定地道：“來年開春，我們一同歸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