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沒有回答田廣文的話，而是看向門口。

　　田廣志站在門口，深呼吸。

　　仿佛往前邁一步，都需要很大的勇氣似得。

　　顧南也沒有催促他，就看着他，等他做好準備再進來。

　　被拷在金屬椅子上的田廣文知道，田廣志就在門口。

　　田廣文看着門口喊了一聲：“來都來了？死進來。”

　　田廣志聽到弟弟田廣文的聲音，心就好像被敲擊了一下。

　　長長呼出一口氣，就邁着步子走了進去。

　　這步子，對田廣志而言，似乎有千斤重。

　　進到審訊室裡，田廣志看向田廣文。

　　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你這是什麼表情？吃了屎嗎？”田廣文看到田廣志的表情，故作輕松的開口。

　　看到田廣志現在并沒有什麼大礙的站在這裡，田廣文還是有點開心的。

　　田廣文的目光落在田廣志纏着繃帶的手上面。

　　良久，“對不起。”田廣文開口。

　　田廣志聽到田廣文對自己說出這句對不起，瞬間眼眶就紅了。

　　顧南拍了拍田廣志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田廣志和顧南都坐在了田廣文對面。

　　一時間，雙方都沒有開口。

　　這間審訊室裡面，一點聲音都沒有，落針可聞。

　　半晌，顧南才打破了這種平靜。

　　“你交代的事情裡面，還有沒有什麼需要補充的？”顧南看着田廣文問着。

　　田廣文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我知道的，能想起來的，都和你說了。”田廣文看着顧南開口。

　　“嗯。”顧南應了一聲。

　　一旁的田廣志知道，顧南這話是什麼意思。

　　如果該交代的都交代了，就要給田廣文換地方了。

　　田廣文會被獨立的關押起來，然後等待上級的決定。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等待田廣文的隻有死路一條。

　　雖然田廣文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交代清楚了，可是彌補不了他的死罪。

　　注定會吃花生米的。

　　田廣志看着田廣文，有很多的話想要說，可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因為他的弟弟走錯了路，做了無法彌補的事情，等待着他的隻有死路。

　　“你來這裡，不打算和我說些什麼嗎？”田廣文看着田廣志開口。

　　田廣志有一肚子的話，可是現在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也不知道要怎麼開口，要說些什麼。

　　“你再不說，就沒機會喽。”

　　“我相信，這是我們此生最後一次見面。”田廣文故作輕松的說着。

　　田廣志的眼睛紅了又紅。

　　“你能在，最後的時候，把知道的說出來，很好。”田廣志終于開口了。

　　“是兒時的田廣文讓我說的，是看到那顆橘子味的水果糖的田廣文讓我說的。”

　　“……”

　　“哥，從進入到部隊開始，我确實很嫉妒你，我覺得你什麼都可以争個第一。”

　　“有你在，我覺得我的光輝都被你遮蓋住了。”

　　“我想赢你一次，哪怕一次都好。”

　　“可是從我出任務負傷開始，從我做文職開始，我就知道我再也沒有機會赢你一次了。”

　　“我以為，我這樣也是赢了你的。”

　　“結果……隻不過是自以為是走了一條死胡同罷了。”

　　“如果重來一次，我可能還會這樣選擇。”

　　“我不後悔的做的任何一個選擇，因為那都是我當下覺得最正确的事情。”

　　“你可能理解不了，但是你不需要理解我。”

　　“我不懼面對死亡，那是我應得的懲罰。”

　　“你也不用為我難過，我活該如此。”

　　“在廢棄倉庫裡面我說的話，我現在仍然這樣想。”

　　田廣文說着，目光就那麼坦然的看着田廣志。

　　其實這個時候的田廣志以為，自己的弟弟已經幡然醒悟了。

　　如果重新來一次，他應該不會選擇進入黑暗，不會選擇背棄自己的祖國。

　　可是他竟然說自己重來一次也會如此……

　　這一點，倒是讓田廣志有些失望。

　　“你是說哪句話？”田廣志蹙眉問弟弟田廣文。

　　“我的好哥哥呀，下輩子，我不要和你做兄弟了。”

　　“如果，有下輩子，我們，不要再做兄弟了。”田廣文看着田廣志，一字一句的說着。

　　田廣志聞言，心裡難受極了。

　　到現在，田廣文還是這麼想的嗎？如果真的有下輩子，他也不想和自己再做兄弟了嗎？

　　田廣文看着田廣志，在心裡補充道。

　　有我這樣的弟弟，隻會連累你。

　　下輩子，你繼續做發光的田廣志就好。

　　而我，下輩子，不想再做人了。

　　這輩子太苦了，下輩子，不來了。

　　話音落，田廣文閉上了眼睛。

　　田廣志也低下了頭。

　　顧南拍了拍田廣志的肩膀。

　　“出去吧。”顧南開口。

　　田廣志沒有做聲。

　　幾人又坐了一會，半晌，田廣志出聲說了一聲：“走吧。”

　　顧南這才和田廣志離開這間審訊室。

　　走到門口，田廣志又深深的回頭看了弟弟一眼。

　　這，可能是兩兄弟見的最後一面了。

　　直到審訊室的門重新關上的時候，田廣文才睜開了眼睛，看向門口。

　　“哥，再見。”

　　哥，很抱歉這次的事情連累到了你，因為我這個不成才的弟弟，你應該也沒辦法繼續在部隊裡面待着了。

　　哥，小時候真好，雖然經常會餓肚子，可是有你在我身邊，我覺得那個時候的童年，并沒有多苦。

　　哥，如果有來世，我們不要遇見。

　　顧南和田廣志離開了審訊室，顧南拍了拍田廣志的肩膀。

　　“我沒事。”田廣志勉強擠出一抹笑。

　　“那邊已經有人去審訊譚文了，看看他還有沒有什麼沒交代的。”

　　“嗯。”

　　“你去休息一下吧。”顧南對田廣志說。

　　“不了，我去找陸老首長，看看我什麼時候停職。”田廣志笑了一下說。

　　“也不一定就會停職，還是要看上面的考慮和決定。”顧南安慰道。

　　田廣志笑了笑，看了看顧南，“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

　　“你當初因為什麼退伍的，心裡沒點币數嗎？”

　　田廣志其實很想要繼續留在部隊裡面，畢竟在這裡他感覺自己能夠有發揮的空間。

　　他熱愛自己的祖國，他有滿腔熱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