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珩愕然。

　　那雙深邃的眼眸，因為蘇堇的一番話，變得瞬間有些黯淡無光。

　　蘇堇，給了他答案。

　　愛嗎？愛。

　　恨嗎？也恨。

　　顧知珩不做爭辯，彷彿，默認這一切罪過。

　　「抱歉，我的錯，我不逼你了。你先把葯吃了好不好。」顧知珩在從姜院長那裡領到葯的時候，姜院長千叮嚀萬囑咐，一定不要刺激她。

　　她現在情緒很不穩定，就算了說了一些難聽的話也別往心裡去。

　　最重要的是，看著她，別讓她尋死。

　　顧知珩把葯遞到了蘇堇面前：「怎麼樣都行，吃藥。」

　　蘇堇一巴掌拍飛那兩粒葯。

　　連同顧知珩手裡的杯子都一起掉了下去，摔了個粉碎。

　　卧室裡的氣氛突然一片死寂。

　　「我不吃。我也不需要。你放心我不會想不開的，七七和川寶還小，我的餘生要用來好好地照顧他們。」蘇堇又盯著他僵硬的臉色，「你也別覺得你現在是在補償我，我告訴你，你們顧家給我的傷害，是一輩子都彌補不了的！我永遠不原諒！永遠不！」

　　說完這些，女人又拽過被子縮了進去。

　　蘇堇不再看他。

　　隻聽見床尾男人的嘆息聲。

　　然後，就是他俯身去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

　　碎片刺入指腹，他也不覺得痛。

　　他知道，比起這些，五年前的蘇堇痛的更甚。

　　她那麼痛都咬著牙忍了下去，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裡矯情。

　　顧知珩收拾完了碎片，拿著手機準備離開。

　　「等等。」蘇堇突然叫住了他。

　　顧知珩有幾分期待地回頭，就被迎面飛過來地西裝外套糊住了臉。

　　「拿著你的衣服出去，晚上我要一個人睡。」

　　顧知珩：「……」

　　趙吏剛上樓，就看見了被趕出來的顧知珩。

　　他的襯衫都跟著濕了一塊，手裡拿著西裝外套，模樣看著有幾分狼狽。

　　這還是第一次，顧爺在自己的家裡，被從卧室裡趕出來。

　　空前絕後。

　　被顧知珩的目光盯得發毛，趙吏趕緊象徵性地問了一嘴：「太太好些了嗎？」

　　「你說呢？都能把我轟出來了。」

　　「……」趙吏拍了一下自己的臉，他就特麼多餘問。

　　顧知珩怕吵到蘇堇休息，把趙吏帶到了樓下的客廳說話。

　　「顧爺，葬禮的消息一已經發布出去了。那邊我也聯繫好了，正在操辦。後天就能舉行。」

　　「嗯。蘇家人什麼反應。」

　　「呃……二房態度倒是還好，客客氣氣地表達了感謝，還說有空一定要請您吃飯道謝。蘇勝那邊……我發了消息溝通，但是沒回，不過按照道理，他肯定是要出面的。」

　　出席是必然。

　　因為顧知珩特意讓趙吏轉告他，當天他會請京城所有的報社記者到場。

　　他身為三子，如果不出面，到時候會被人嚼舌根。

　　所以就算是考慮到名聲，也一定會來的。

　　大孝子什麼的，裝也得裝一下。

　　「他來就行。」顧知珩勾唇。

　　……

　　次日，蘇堇醒了過來。

　　她摸過手機看了一眼，手機上有好多未接電話。

　　有二叔打來的，還有秦煙打來的。

　　她給秦煙回了個電話，說了一下蘇爺爺去世的消息。

　　秦煙知道是蘇勝做的一切，氣得咬牙。但，她又沒法做什麼，終究是安慰了幾句。

　　「我做點飯去看你啊？顧老狗能讓我進院兒不？」

　　蘇堇笑了一下：「比起這個，你幫我照顧一下七七和川寶更實在一點。」

　　「哦，好。」秦煙掛了電話。

　　隨後，江慕北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小堇，到底怎麼回事？蘇爺爺怎麼突然去世了？你也沒跟我說一聲。」

　　蘇堇啞著嗓子：「我沒事，小舅舅，你放心。」

　　「這叫我怎麼放心？親人逝去是大事，以後這種事情第一時間告訴我行不行？」

　　這時候，蘇堇聽見走廊上傳來男人的腳步聲。

　　蘇堇想了想，對電話那頭說道：「嗯。小舅舅，我不太舒服，我先撂了。回頭給你回電話。」

　　「好，小堇你注意休息……」他話還沒說完，電話就掛了。

　　心裡有點不安。

　　隻是，他大概能猜到，蘇爺爺多半是被害死的。

　　前陣子，他還特意留意了蘇爺爺在醫院的狀態。

　　前天，他的線人突然告訴他，蘇爺爺被蘇勝接走了。

　　他還以為，蘇勝是痛改前非，從良了。

　　結果線人的下一句話，又叫他心都跟著揪起來。

　　線人說，蘇爺爺被蘇勝親自送去精神病院，不過好在，蘇堇在當天下午就跑去給蘇爺爺接出來了，他那天給蘇堇打電話就是想問這件事，是不是蘇勝那個狗東西做的，可電話沒撥出去就被蘇堇給掛了。

　　江慕北有點沉不住氣了，他聽見蘇堇嗓子啞得不行，一猜就知道她肯定哭了好久。

　　嗓子都哭的啞了。

　　想到這，心就更疼起來。

　　「蘇爺爺的葬禮什麼時候？我們也去。」

　　……

　　此刻，蘇堇盯著卧室的門闆。

　　顧知珩在門外，敲了兩下房門。

　　「吃飯了。」

　　「我不餓，先不吃了。」蘇堇語氣淡淡的。

　　顧知珩沒走，而是選擇直接推開了卧室的門。他手裡端著早餐，放到了桌子上：「我放在這兒了，你餓了就吃。」

　　顧知珩的語氣很輕，生怕一點動靜大刺激到蘇堇。

　　輕手輕腳的樣子，居然有點好笑。

　　「對了……蘇爺爺的葬禮，我幫你安排了。你這陣子不舒服就好好休息……」

　　蘇堇沒想到，他會把事情想得這麼周全，連葬禮都幫她弄。

　　想到這兒，蘇堇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她起身走到桌子前，拿起筷子想吃飯。

　　結果，盤子裡靜靜地躺著一條糖醋魚。

　　蘇堇怔了又怔，想起了爺爺臨走之前，吃了顧知珩做的糖醋魚。

　　那是她見過他老人家吃得最開心的時候。

　　那天，盤子裡的魚被老人家啃了個精光，吃完了也似乎還意猶未盡地回味……

　　蘇堇手一抖，筷子直接掉在地上。

　　眼淚啪嗒啪嗒地又落了下來。

　　「蘇堇……」顧知珩上前抱住她，粗糲的指腹抹去她的眼淚。

　　可那眼淚啊，一滴接著一滴，直接把他的襯衫都給哭得濕了。

　　蘇堇的堅強，突然變得有些脆弱，脆弱得不堪一擊。

　　她把頭埋在顧知珩的兇膛上，咬著唇問：「顧知珩，你說，爺爺在天堂上，會有吃不完的糖醋魚嗎？」

　　她認真地說著。

　　彷彿在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顧知珩擡手，寬厚的手掌撫摸她的頭，溫熱地觸感似乎在拚命地盡他所能給予女人安全感。

　　「我想會的。老人家在世時候，救死扶傷無數，他的功德，還換不來幾盤糖醋魚嗎。」

　　蘇堇差點被他逗笑，笑了一瞬間，但是哭得更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