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慕容風煙手握長槍，一副死戰到底的意态，我實在是于心不忍。無論她舍命相救是出于什麼目的，我都懶得再去多想，或許是因為女鬼在月亮上的突然反目，我現在反而希望一切都就此結束了吧。
并不是說我不想繼續活下去，而是當下的情形已經成了死局。女鬼和關震龍聯手，再加上個來意不善的張九齡，想要護住我談何容易，即便是怒潮榜上排名第二的女武神，無非也是枉搭一條性命。
倘若再往深了想，慕容風煙的來意，會不會也是為了吸噬我的神魂……
不知道王純陽當初為什麼要藏起一縷神魂，但是能被藏起，想來定然是不一般吧？
這麼一想，我又感覺說不出的委屈，說不出的憋悶……要是真的像他們所說，當日王純陽以一縷神魂布局，而我恰恰是那一縷神魂的話，當初定然就已經被遺棄了……
而且這些人都不簡單呐，各個都在布局，算計，謀劃着自己的利益……
女鬼想要吸噬我的神魂，再把張九齡吃掉；關震龍呢？還有張九齡，一個夢做出一個世界，難道真的隻是因為無聊？
我的心裡越想越亂，神魂也愈發的疲憊，眼看着慕容風煙一振手中銀白色的長槍，攪動周圍霜雪，我心灰意冷的勸道：“别打了，他們人多，把我放下，你走吧。”
慕容風煙擡起手腕在自己的臉頰上抹了一下，袖口沾染上殷紅的皿迹，顯得她的衣衫更白，皿也更紅了些。她沒有回頭，聲音中不含任何情感色彩的說道：“我若放手，你就徹徹底底的死了。”
我說：“死就死吧，我累了，心累。”
她說：“你的心是玻璃做的？即便要死，也等到你恢複了記憶再說，我……還有很多話要問你。”
我說：“可是，你真的打不過呀，不是我小看你，而是他們三個顯然都在隐藏實力。張九齡一開始隻是一團影子，現在有了形體，可能會比原來厲害很多；而且，他很有可能早就和關震龍串通好了，在之前那個時空，我見到他和關震龍手裡的金箍棒聯手，阻止任何人進入井下。他現在假裝置身世外，肯定是想要先除掉你，然後聯手對付軒轅寶。雖然這些都是猜測，但是我認為貼邊兒，隻是不知道那個關震龍到底是誰，還有，我是不是王純陽藏起來的那縷神魂？”
聽到我這麼說，關震龍唇角上揚露出輕笑；張九齡也跟着笑了起來，顯得異常猥瑣；女鬼則是淡然一笑，看起來高深莫測，雲淡風輕……
不理解女鬼為何會笑，難道是不信我所說的？還是她早已暗藏手段，無懼張九齡和關震龍的聯手？
慕容風煙聽到我的問話，平靜的說道：“你不但是王純陽藏起來的那縷神魂，還是他僅剩的最後一縷神魂。”
此言一出，我和遠處的女鬼、張九齡、關震龍同時一愣。
我問道：“什麼意思？”
女鬼和張九齡則表現得更加吃驚，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問道：“王純陽死了？”
慕容風煙手持長槍，冷冷的指向關震龍，說：“妖宗，進來之前就已經知道。”
女鬼和張九齡同時詫異的看向關震龍。關震龍輕狂一笑，說：“知道，就是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據說他是人類世界的第一強者，可惜無緣領教，遺憾。”
慕容風煙冷哼一聲，說：“憑你也配？”
張九齡則是皺着眉頭瞪着關震龍，怒罵道：“你他媽的也太沒誠意了，王純陽死了，你居然都瞞着……”
還沒等他罵完，關震龍在雲朵上啐了一口，同樣的罵道：“去你媽的老烏龜，你告訴我這不是你的夢，但是這就是你的夢……”
張九齡怒道：“不是！老子夢裡的世界，不是這樣的！”
關震龍說：“既然是夢，你又怎麼知道自己所經曆的不是現實？”
張九齡老臉通紅，怒喝道：“那是因為老子醒了！沒墜入黃泉界的時候，老子就發現了！墜入黃泉界的時候，老子就醒了！你們也都醒醒吧！”
關震龍和女鬼顯然不信這樣的說辭，女鬼發出冷笑，關震龍則是舞動了兩下手中的如意金箍棒，面帶輕狂的問道：“既然不是夢，那是什麼？”
張九齡氣急敗壞，指着關震龍罵道：“你說那是什麼？他媽的！老子剛才不是說了！火鍋！這個世界，就是一口大鍋，有人要吃了咱們！”
關震龍同樣的罵道：“你放屁！源生大鼎始終在你手中，前不久才被王純陽的那縷神魂收入他的空間，沒有源生大鼎，誰能炖得了你？”
張九齡面紅耳赤，罵道：“你他媽才放屁！王純陽到底有多強，你他媽根本就不知道！若論戰力，老子不輸給你，還不是照樣被他輕易的鎮壓在武帝城下？怒潮榜排名第三的淩戰天，當年屠盡妖族八百裡紅河岸，你牛逼，怎麼不見你出來抗衡？那樣的人物，尚且排在第三；而第二就在你的眼前，即便你和軒轅寶那個吃貨聯手，都未必穩勝，王純陽則是以一己之力，硬撼怒潮榜頂端的九人聯手……”
說着他把頭轉向慕容風煙，問道：“當日你們九人聯手，全力合攻王純陽，結果如何？”
不知道慕容風煙出于何種原因，居然回答張九齡的問話，冷聲說道：“久攻不下，令他突破了。”
聽到這樣的結果，關震龍和女鬼同時一愣，顯然，這話語有些過于震撼了……
張九齡又轉回頭看着關震龍，問道：“包括慕容風煙！包括淩戰天在内！九人力戰王純陽！仍奈何不了他！他突破了！都說怒潮已是極限，可是他突破了！突破了怒潮！這是什麼概念？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死？”
關震龍一陣訝然，疑慮的說不出話。
事實上我并不是很能弄懂他們話中的含義，隻是大緻聽出張九齡依然在懷疑整件事情都是王純陽搞得鬼。
至于女鬼軒轅寶和被稱為妖宗的關震龍，則更像是以布局人的身份，被卷入了一場更大的迷局當中……
這情形看起來有些諷刺，就好像當日我在臨江，曾不止一次的聽人說到這個世界是假的。那時的我感到說不出的懵逼，意識到自身渺小的同時，總是試圖去解開迷局背後的真相。
後來到了月亮上，見到女鬼展露出的猙獰以及強大實力，突然覺得一切都和她有關，是她早已布好的局。而且她自己也說過，這個局，自己早在七千年前就已經布好……
隻是妖宗關震龍的出現，顯然出乎了她的意料。而且關震龍出現的時候，聲稱自己是天，我還真就信了，那時又想，這才是真正的大BOSS……
結果，我又聽說自己所在的世界，竟然隻是張九齡這隻老烏龜所做的夢，不由想到，張九齡才是最為接近真實的人……
說來道去，這幾個家夥都不簡單，現在卻也和我一樣懵逼……貌似，還要更懵逼一些……因為顯然在他們看來，這個世界也是假的。
這個假已然超出夢境的範疇，是一種認知之外的虛假，假到以他們的強大，仍然無法理解……
歸根結底，我們所在的仍然是一場迷局，隻是布局的人，令人摸不着猜不透，不知道他或者她，究竟想要做些什麼。
張九齡的推斷自然有其能夠站得住腳的地方，畢竟，王純陽以一己之力硬撼怒潮榜頂端九人的聯手，強大到逆天，又是如何說死就死的？即便想死，誰能殺得了他？
我倒是真的希望這一切都是王純陽所布的局，哪怕自己成了犧牲品，能跟女鬼同歸于盡，也算是死而無憾……這是最大的也是最真實的願望，仇恨這東西如同野火一般，成了勢頭，便再也無法撲滅。
她曾是我最最在意的人，現在，又成了我最恨的人，盡管恨得有些複雜……
可惜這時慕容風煙還是以一種我所理解不了的态度，冷冷的說出了實情，迎着女鬼、關震龍疑慮的眼神，以及張九齡憤懑的目光，聲音飄忽的說道：“王純陽真的已經死了。”
我實在是體會不出這段飄忽的聲音裡含帶着怎樣的情緒，或許也是複雜，就好像我對女鬼的恨一樣。
而且，她真的是說得有點多……王純陽要是真的死了，對我和她……至少是對她現在的處境，沒什麼好處，還更加厘清了此刻孤軍奮戰的事實……
不過話說回來，王純陽要是沒死，還真就像是他布的局，吃掉整個世界，自然也包括她。不管怎麼說，還是孤軍奮戰呐！隻是她為什麼還要護着我？顯然，還有很多事，是我無法通過他們之間的交談所能猜得到的。
張九齡像是極力的思考了片刻，臉上的皺紋變得更加深刻，目光也更加深邃，以一副猶疑地神情問道：“誰能殺得了他？”
慕容風煙身姿筆挺的伫立在風雪中，或許是心境稍亂，連帶着漫天的風雪也跟着亂了，聲音卻依然平靜中帶着一股難明的飄忽，仿佛回憶般的說道：“他自己，他自殺了。”
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聽得都是一愣，女鬼的臉上不再雲淡風輕，不可置信的盯着我和慕容風煙的方向。我猜想她一定在打量慕容風煙的神情或是瞳孔，想要從中撲捉到可以證實虛假的證據。
我的意識中卻是猛然閃現出一段記憶，那一天的午後，的确是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