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因在崔老太太壽宴之日,賈母意外被診斷出孕事,因而阖府上下喜不自禁,特别是賈母院中的丫鬟仆婦們,走起路來更是步步生風,快活極了,因她們知道,隻要伺候好了太太的這一胎,那時賞錢自是不能少的。
榮國府一向豪富,素來也講求個“仁善”的好名聲,給下人們發賞錢也是極豐厚大方的,不少下人們已經在私底下盤算着等來年太太這一胎出世,到時又能拿多少賞錢,猶記得當年大少爺和二少爺出生時全府上下都多拿了三個月的月錢,前去給老太太、老爺報喜的人更是拿了各色吉祥如意樣式的金銀裸子,這等好事可是尋常碰不上的。
因代善此時還奉皇命在邊關視察,約麼要個把月之後才能回來,因此老太太隻速速打發了幾個管事小厮前往邊關報喜,又有當日來參加壽宴的各個夫人在宴席上知曉了這件大喜事,雖有些人心中不免酸溜溜的,但回府後,還是忙不疊地準備禮單子打發管家前來賀喜。
一時間,賈府可謂是車水馬龍,門庭若市,賈母一是因為人情來往頻雜了些,二是實在是懷孕的緣故有些精力不足,操持了幾日,一日正在理事時,肚子忽的抽痛了起來,忙打發人請了太醫來看。
這請來的黃老太醫已是耳順之年,因而倒也不必避諱,隻拿手細細地把了把脈,恍然,摸了摸胡子,搖頭晃腦好一會兒,看着有些擔憂的賈母,才确定說:“夫人不必憂慮,腹中胎兒并無大礙,隻是勞累過度導緻的身子有些不适罷了,隻夫人以後注意保養,安心修養,萬不可過度操勞。”
賈母一聽是又喜又愁,喜的是腹中胎兒并無大礙,愁的是全府上下這一大家子,若是她這個當家主母不能理事,又有誰能替她分擔。
又聽老太醫開了張安胎的方子,叮囑了幾件孕期的注意事項,大多是些老生常談,賈母先前懷孕時也都知曉的,倒有幾件她未曾聽說過的忌諱,忙命賴大家的記下,又用上等封好生禮送老太醫出了門,方歪着身子忖度着管家這件事。
按說府裡老太太原也還在,自是有人分擔的,可問題是老太太年事已高,身子骨向來不大好,萬一要是出個什麼好歹,她可怎麼和在外的老爺交代啊!比這更遭的,要是老太太提溜出來後院的那些姨娘們出來給她“解憂”,那可大大不好。
想着這件事,賈母不禁有些煩躁,但好歹在賴大家的的勸說下用了午膳,午膳後又在她的服侍下歇了一晌。那邊崔老太太已經知道了老太醫的診斷結果,知是因為操勞過度的原因,不免憂心自己的孫子孫女,因而午後在賈母醒後也派了人前來榮禧堂喚賈母前去回話商量。
聽聞婆母召喚,賈母忙換了衣服,去了崔老太太所住的榮慶堂,不同于國公府的正院榮禧堂那般巍峨大氣、富麗堂皇,這榮慶堂原本就是為了老太□□享晚年而特意修造的,因而更顯秀美精緻,頗有一種江南水鄉的雅緻。
賈母攜着仆婦進了門,老太太見狀忙叫她坐下,賈母也就告了罪方坐下。隻聽見老太太關切道:“我聽說今兒個你請了老太醫前來,可是身子有什麼不爽利?”
賈母心知婆婆在府中耳聰目靈,這件事是瞞不過去的,方道:“牢老太太挂念,媳婦今天的确是動了胎氣,好在老太醫說隻要好生調養便好,倒無甚大礙,隻一件事――”,賈母望了望老太太,為難道,“老太醫說媳婦這胎因為是歲數大了懷上的,因而有些精力不濟,需要好生歇息,隻是這府裡上下的大小事務,媳婦實在是拿不定主意。”
崔老太太見賈母這麼說道,心裡倒是有些滿意,到底是大家子出身,眼界不像是那些尋常夫人那般淺,隻一昧要強硬要挺着管家,她原也不是什麼惡婆婆,這次隻是擔心賈母為了管家虧了肚裡她的孫兒,這才叫她過來,也算是敲打敲打,見她這麼知情知趣,便也罷了,何必和兒媳婦對着幹讨嫌呢。
這麼想着,老太太和藹地笑道:“即使這樣,還是孩子最重要,這府裡上下原不該勞累你,隻是這回是特殊情況,雖我歲數大了,精力有些不濟,倒也能替你頂上一二。”
說完後,又笑着看了看立在賈母後面一臉恭敬肅穆的賴大家的,對賈母說:“我瞧着,你這個陪房倒是個好的,這樣吧,府裡近段時間倒也沒有什麼大事,一切按着舊例來便是了,叫你這陪房給我搭把手就好,另外,善兒過段時間也就回來了,也能叫他看顧一二,這段時間正好咱們府裡也閉門謝客,原我就擔心因我做壽府裡風頭太過,這下正好可以借此機會避避風頭。”
賈母一聽老太太決定自己管家,又叫了自己的心腹賴大家的來協助,心下一松,知道老太太這是真體諒自己,也是表明并無和自己别苗頭,争搶管家權的意思,等孩子生下,做完月子,老太太自會把管家權送回來,總不會便宜了後院裡的那幾個小妖精。
因而,她忙點頭贊同道:“原是媳婦不孝,現今隻能勞煩老太太了。”又當着面轉過身來囑咐賴大家的好生在老夫人這裡當差,莫要偷奸耍滑。
賴大家的自是恭聲應是,忙道萬萬不敢,自己定會好生當差。
崔老太太什麼人,那是先前國公原配,見多識廣,察言觀色,見賈母剛剛忽的松了一口氣便料到了她原先的憂心,心中一哧,倒也沒說什麼,她平日裡雖然不大滿意這個兒媳,好歹她大面上也是不錯的,也為賈家生下了兩個孫子,這會兒又懷着身孕,自己犯不着給她添堵擡舉幾個上不了台面的姨娘。
其實老太太心中對那些姨娘心裡是極其瞧不上的,這原也有些緣故。老太太年輕的時候也遭過姨娘的苦,先頭國公爺也有幾個愛妾,又生下了庶子,沒少在私底下給國公爺吹枕頭風,擠兌老太太并府裡的唯一嫡子賈代善,好在老太太自己手段了得,端得住自己,又兼娘家靠譜,兒子争氣這才牢牢把持着公府,等老國公一死,她便忙不疊地打發幾個庶子出了門。
因而她也有些矛盾,即希望自己兒子能夠子嗣豐盈,又不大看得上那些姨娘們所出的庶子,好在兒媳的肚子還算争氣,到了這個歲數又能懷上一個,可見是個有福的。
這樣一想,倒也心情舒暢了許多,笑道:“哪這麼多話,現如今,你隻管好好保胎,這府裡,我保管給你管得妥妥帖帖的。”
賈母笑着應是,又和老太太湊了湊趣,說了幾句将來孩子出來定要讓他好生孝順老祖宗的玩笑話,逗得老太太開懷大笑。又說笑了幾句,不覺有些困倦,老太太見此,知她必是累了,孕期嗜睡倒也正常,就讓她回房歇息去了。
自此,賈母隻在院中安心養胎,閑暇時候又在身邊嬷嬷們的陪同下散散步,活動活動筋骨,又因無事一身輕,倒多了許多閑暇時間,便将時間都花在了兩個兒子身上,賈政倒也罷了,和她一向親近,倒是和大兒子賈赦的關系大大拉近,沒有先前那麼疏遠了,這倒是個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