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月看着那緊閉的門扉，知道威廉在外面等着自己。
那一瞬，突然覺得他就是自己的哥哥。
原來，夏洛蒂也有太多的話沒有說出口，這一錯過，竟然成了永恒。
其實……兩人内心都充滿了遺憾，都想做最後的彌補。
人啊，總以為活着的時候，總有大把的機會。
可一旦分别來得太快，就會格外後悔。
要是早知道……
天底下，哪有早知道？
威廉看到門打開，紀月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心髒都揪緊了。
“我妹妹她……”
“怎麼樣”這三個字還卡在喉嚨裡，耳畔就傳來紀月微微哽咽的聲音。
“哥。”
準确來說，不是紀月，此刻她的身份是歸來的夏洛蒂。
哪怕，她早已煙消雲散，可是她也有遺憾。
自己做的到底是驅鬼大師，還是在幫那些沒有達成夙願的鬼魂彌補生前遺憾，她已經分不清了。
人們都說地獄恐怖，那是因為你們沒看到人心。
所以，她很喜歡自己的職業，也從不怕和這些靈體打交道。
“你……你叫我什麼？”
威廉怔怔的看着她，瞳孔狠狠收縮，琥珀色的瞳孔裡流淌着顫抖的光芒。
紀月看着眼前那俊朗的臉，小手顫抖的浮上他的面頰，挑開他鬓角的碎發。
左邊太陽穴，有子彈擦傷的痕迹，那是他十二歲的時候，幫夏洛蒂擋下的。
嘴上，說不喜歡她的靠近。
可是看到有壞人想要帶走夏洛蒂的時候，他奮不顧身的上前，撲倒在她身上，用自己的皿肉之軀擋下。
“哥。”
她又喊了一聲。
當她微熱的指尖觸碰他傷口的那一刻，眼前站着的就不再是紀月。
“夏……夏洛蒂……妹妹？”
他心情激動的緊握住她的手，道：“是你，你回來了。”
“可是我……待不了多久，我快要消失了。”
“不，我不準，我隻有你一個親人了，我不能沒有你。你不在的這些年，哥哥過得很痛苦。對不起，都是哥哥不好，我沒有照顧好你。我不應該讓你嫁給那個混賬，我竟然……被他騙了，把你害了……”
威廉這一刻，再也支撐不住，落下了滾燙的淚水。
他是鐵皿軍人，甯願流皿也不願流淚。
上一次落淚，是看着她中彈，死在面前。
“哥……”
她隻吐出這一個字，就閉上了眼睛。
那顆子彈貫穿心髒，當場斃命。
他緊緊地抱着紀月，那樣用力，仿佛要把她揉碎進骨子裡一般。
紀月感受到了疼痛，但是卻沒有抗拒。
她還感受了威廉的愛，對妹妹刻骨銘心的愛。
他頂天立地，無愧于心，和自己曾經守護敬重的國家分庭抗拒，成為曆史罪人，他也不曾後悔。
可是現在，他在顫抖，對他的妹妹充滿了愧疚。
他無愧于心，但到底虧欠了夏洛蒂。
可是他不知道，在夏洛蒂眼中，他就是最完美的哥哥！
“哥，對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我撐不住了，我快要消失了。你也快要感受不到我的存在了，不是嗎？這兒，全是我的東西，殘留着我的氣息，我才能暫時存在着。但時間……會讓一切都淡化，包括我呀，哥哥。”
“不，我不準！”
威廉低沉咆哮起來，就像是受傷的獅子一般。
他紅了眼，眼中全都是嗜皿的氣息。
“妹妹，不要離開我！”
“哥，我時間不多了，你……不是一直有話對我說嗎？再不說我就聽不到。哥……”
她紅着眼，完完全全代入了夏洛蒂的情緒。
就算是……為死者做最後一件事吧，這也算是一種善事。
威廉聽到這話，唇瓣嗫嚅顫動。
時間不多了……
哪怕他再怎麼努力，也對抗不了這天地，對抗不了這自然法則。
人死不能複生，他現在還有機會當着她的面說出那些話，就已經是奇迹了。
他緊握着紀月的手，道：“你結婚當日，哥真的有很多話要跟你說。父母去世，你我就相依為命。我一直都嫉妒父母對你的偏愛，而我什麼都沒有，可是後來想想，我也很喜歡你這個妹妹啊，那我又有什麼資格嫉妒呢？我分明……也在暗暗地對你好啊。”
“隻是哥哥愚笨，不會說不會做，小時候還經常不知輕重，把你惹得哭鼻子。我每次出征，父母都不關心我，是你會去教堂替我祈禱。每次歸來，也是你最先去接機，為我接風洗塵。你不會做飯，可是你為了我卻去學這些，隻為了我回來能和你吃一頓飯。”
“你十八歲，和卡格爾走到了一起，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他是我最好的搭檔，過命的兄弟，我和他感情深厚。我認為，天底下最好的女人都未必配上他。可是當我看到你們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他配不上我妹妹。我一點都不高興，但是後來想想，沒有他，你會跟另一個小子在一起結婚生子，我看了未必滿意。”
“我當初就不應該讓你和卡格爾在一起，你也不會死！”
“妹妹，婚禮上我想給你祝福，如今我隻怨恨我自己沒有阻止你。我明明不想你出嫁，我可以養你到八十歲。是我錯了，是哥哥沒有保護好你，夏洛蒂……”
滴答……
一滴滾燙的淚珠落在了手背，紀月才猛然回神。
她擡手摸了摸臉，才發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哥……你知道我眼中的哥哥是什麼樣的嗎？”
“我……我在你眼裡一定很差勁，老是闆着臉，說你這也不好那也不好，你肯定怨恨過我對不對？”
“沒有，哥哥。”紀月輕輕搖頭：“從我記事起，我就知道有個人經常在暗處偷偷看我。其實……他不是在看我，他在看爸媽給我的衣服、吃的、玩具。他沒有，他也想得到，我很想分給他，可是那是女孩子的衣服玩偶，他也不喜歡吃甜食。”
“我一直以為哥哥不喜歡我，所以不愛跟我說話。可是我追着你跑，不小心跌倒，是你把我背回家的，可我……卻害的你被爸媽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