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縱馬疾行,呂布率領着三萬并州狼騎毫不停歇的向着長安的方向狂飙,半日之間,便已經奔出了兩百裡之遙,來到了函谷關與長安之間的一處山地附近。
這塊兒山地,中間的地勢較為平坦,算是崤函之險範圍内為數不多的一塊平緩地帶了,隻是四周卻三面環山,自西向東隻有一條大路鋪在其間,别無他路可走。根據并州軍的軍前探馬回報,不久之前,關羽率領着萬餘名奔雷騎,行迹極為隐蔽的幹過了這塊兒山地,向東而去了。
已經疾馳了半日的呂布,聽聞這個消息之後,根本沒有打算稍作停留、讓将士們進餐的意思,他唯恐關羽真的是去率衆奇襲長安的,屆時董卓因為受到驚吓而怪罪下來,呂布可扛不起這個責任。目前在呂布看來,最好的辦法就是馬不停蹄的追上去,趕在關羽抵達長安之前,将其所部一舉擊潰,從而化解長安的危機。
出于這樣的想法,呂布一邊大力鞭打着赤兔馬,一邊對身邊的張遼大聲吼道:“文遠!催促弟兄們再加把勁兒,盡快趕上去!”
張遼聞言,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呂布卻不耐煩的再次吼了起來:“還不快去!”
“溫侯,前面地勢看似平緩,實則兇險異常,我們是否應派出探馬先去偵查一番,确保無虞之後,在讓将士們通過?借此機會,也可稍作休整,令将士們吃點東西,補充體力。”張遼在呂布的怒吼聲中,堅持着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呂布在狂奔中霍然掉轉過頭,淩厲的眼神直刺張遼的雙眸,厲聲喝道:“關羽都已經直逼長安了,你還有心情休息?别忘了,并州軍中,是我做主,而不是你!”
聽到呂布如此說,張遼的心中泛起了一陣酸楚,暗自歎息一聲,隻好勒動戰馬轉身離去,到後面催促并州狼騎們加速前行了。
久經沙場的張遼,隐隐之中有一種直覺,他覺得繞路攻取長安這種事情,以馬超的超人智慧,是肯定不會去做的,畢竟,長安目前還駐紮着董卓部下的數萬将士,即便是繞路抵達了長安,強攻下長安的希望也是很渺茫的,這樣賠本賺吆喝的事情,豈是睿智的馬超會去做的嗎?
正因為這種直覺,張遼在此次出征之前,就層力勸過呂布,不要輕易動兵離開函谷關,因為長安根本就不需要救援,而函谷關才是目前戰事中的重中之重,固守函谷關以遏制西涼軍的大舉進攻,才是首要的目标。可惜的是,既驕傲又剛愎的呂布,根本不接受張遼的勸阻。
再說眼下,眼前的地形就像是一口巨大的炒鍋,中間的地勢低窪平緩,四周地勢較高,乃是設伏的絕佳地點。并州若是不經探查便一頭撞進去,如果先前離開通過的那些西涼軍,真的在此設伏,等并州軍進入山地,行軍過半的時候,突然從四周殺出,那并州軍可就變成了炒鍋裡的菜肴,任人擺弄了,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張遼看到了這一點,可自大的呂布再一次拒絕了他的進言,還說出那樣一番令他心寒的話來,令張遼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
張遼知道,一心想要回援長安的呂布,無非是想讨好董卓,讓董卓看到他的忠心。從這一點上不難看出,呂布是鐵了心的要追上前面的關羽,是絕不容他人置喙的。張遼若是再多說一句,恐怕就要真的觸怒呂布,造成兩人之間無法彌合的裂痕了,那可就是得不償失了。從數日前,呂布冷硬無情的抛棄高順的态度,張遼就已經明白,如今的呂布,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傲視天下的英雄了,他已經變成了一個為了名利不惜一切代價的小人了。
暗自在心中歎了一口氣,張遼忽然為高順不值起來。為了這樣一個有勇無謀又貪圖富貴的君主,白白的送掉一條耿直漢子的性命,真的值得嗎?不知不覺間,張遼對呂布的感情,産生了微妙的變化,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了隔閡。
其實不怪張遼心生隔閡,他本就和高順一樣,是鐵骨铮铮的漢子,當初跟随呂布在并州與異族長年厮殺,以為呂布也是條傲骨嶙峋的好漢,因此才甘心為呂布所驅使,多年來一直對呂布忠心不二,可是在呂布為了一匹赤兔馬,向老君主丁原舉起屠刀的時候,張遼就已經感覺到,呂布的心性,和以前有了很大的變化,他印象中的呂布,不知何時,竟是早已煙消雲散了。
後來呂布投靠了董卓,在董卓的唆使下胡作非為,甚至為董卓去挖掘大漢曆代先帝的皇陵,這就已經觸及到張遼心中的底線了,隻是他身為下屬,勸谏之後并未獲得呂布的認同,也就隻能聽從于呂布了。
再後來,呂布越來越夜郎自大,越來越貪圖富貴,種種行為,張遼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也曾數次主動找到呂布,談及此事,卻都被呂布喝退。現如今,要說張遼的心中沒有隔閡,那才是怪事呢。呂布和張遼之間的裂痕,其實是早已注定的,隻是這道裂痕什麼時候才會徹底演變為支離破碎,還需要時間去慢慢催化。
策馬來到後面的部隊之中,張遼把呂布的命令傳達了下去,此外還特意叮囑将士們,在通過前面山地的時候,要一鼓作氣沖過去,半途不得有任何的停留,以防止遭遇埋伏。
張遼能做的,也就隻有這麼多了,剩下的,隻能聽憑天命了。
數萬并州狼騎在呂布的命令下,瘋狂的用馬鞭抽打着自己的戰馬,轉眼之間便來到了山地的入口處,先頭部隊甚至已經策馬沖進了山地中間的那條大路上了。
眼看着部隊即将全線進入山地,張遼的心不由得再次緊張了起來。他在心中默默地祈禱着,祈禱上天不要讓自己的擔憂變成現實。
然而,張遼的祈禱,并沒有得到上天的垂憐。
在并州狼騎們行進過半的時候,兩側的山體上,忽然響起了一陣轟鳴的戰鼓聲,無數攢動的人頭,從隐身之處露了出來,那一個個折射着反光的頭盔後面,飄蕩着一條條漆黑如墨的狼尾,這種裝束,專屬于西涼軍!
“敵襲!”張遼第一個反應了過來,縱聲高呼:“全軍聽令,以最快的速度沖出山地,快!”危急時刻,張遼已經顧不得等待呂布的指令了,直接代替他,下達了自己認為最能減小損失的軍令。
張遼的舉動,落在呂布的眼中,難脫僭越之嫌,隻是此刻危機四伏,呂布暫時也無心去追究張遼的越俎代庖了。
在張遼的呼喊下,并州狼騎們也反應了過來,沒命的鞭打着戰馬,試圖以速度來保證自身的安全,盡快的沖出這片山地去。
铮铮铮――
空中忽然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弓弦震動聲,七、八根破甲箭淩空襲來,将并州狼騎最前排的一整排騎兵,全部牢牢地釘死在了地上!強勁有力的破甲箭,直到箭杆靜止之後,箭尾處的雕翎,兀自還在劇烈的震動不休!
山腰上,施展了連珠箭絕技的太史慈,反手再次拉動強攻,臉上露出一個冷酷的笑容,口中冰冷的吐出一個字:“殺!”
下一刻,一片連綿不絕的弓弦震動聲,跟随着太史慈手中的弓弦一起,如怒潮般響起。山體兩側的空中,頓時激射而起了漫天的箭雨,上萬根箭矢彙聚在一起,烏壓壓的一片,直接将山地上空的陽光給隔絕了下來!
空中的黑暗,令并州狼騎們的心中,不由自主的也黑暗了起來。在頭頂上箭雨的籠罩下,大部分并州狼騎将士的臉上,都露出了驚駭的神色,即将落下的箭雨,對他們而言,無疑便是送他們進入永恒黑暗的緻命之物。
“加快速度,向前沖!”張遼的吼聲,再次響起,為并州狼騎們在無邊的黑暗中,燃起了一絲通往生還之地的光亮,讓他們在迷茫之中,重新找到了方向。
烏壓壓的箭雨,在空中短暫的滞留之後,如雨點般紮落下來,攜帶着巨大的慣力,籠罩向了山地之中的并州狼騎們。
噗噗噗――
沒有人的身體是用鋼鐵做成的,在從天而降的箭雨中,一具具身體被刺穿,一匹匹戰馬被射殺,一陣陣身體爆裂開來的聲音,此起彼伏的交響着。并州狼騎們的哀嚎聲,戰馬慘痛的嘶鳴聲,混雜在了一起,大蓬大蓬紅色的皿液,迸濺在了空中,抛撒在了地面上,瞬間便為大地塗抹上了一層觸目驚心的紅色。
“再快!沖出山地!”張遼沒有放棄,還在聲嘶力竭的呼吼着,一邊揮刀撥打着向自己射來的箭雨,一邊催動戰馬向前急速的狂奔着。
當空中的箭雨接連落下了三次之後,張遼終于沖到了山地的出口處,令他感到絕望的是,他清晰的看到,一員紅臉長須、綠袍金甲的大将,手持沉重的青龍偃月刀,端坐在一匹紅色的駿馬上,此人,不是馬超麾下的頭号大将關羽,又是何人?
在關羽的身後,上萬名白馬白袍、腦後飄蕩着白色狼尾的奔雷騎精銳們,已經将出山的道路完全堵死,更可怕的是,奔雷騎們已經平端起了手臂,在臂甲的遮掩下,一根根閃爍着寒芒的弩箭,好似一根根鋒利的狼牙,正準備擇人而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