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染望着夙沙羽,一雙淡漠涼薄的瞳眸裡面第一次露出鮮明深刻的情緒來,那是極度的厭惡和仇恨。
他是伽印族人,十六年前被迫從這裡逃離的時候,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逃離的原因,就是眼前這個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語氣裡面卻聽不出什麼異常來,平靜得有些刻闆。
“她在哪兒?”
夙沙羽沒有回答,隻是帶着笑意,不緊不慢地悠悠朝他走了兩步,晏染就往後退了兩步。
“十六年沒見面了,你第一句話就不能好歹跟我打個招呼?”
晏染沒有理他,隻是重複了一遍:“她在哪兒?”
夙沙羽歎了口氣:“不讓你見她你就沒法好好說話了。算了,帶你去見見吧。”
他帶着晏染走到大寨中央的那座王居後面,那裡的地下挖出了一間牢房,裡面沒有點燈火,隻有從天窗上透進去的一點光線,十分昏暗。
晏染往下望去,頓時臉色驟變。
地牢的角落裡,躺着一個衣衫褴褛的女子,淩亂的黑發鋪散了一地。女子身材極好,曲線玲珑,凹凸有緻,該纖細的地方纖細,該豐盈的地方豐盈,兇口的飽滿簡直是呼之欲出。
地牢裡面光線雖然昏暗,但天窗裡照進去的一片燈光正好投在那女子的面容上,把她的容貌照得清清楚楚。是個已經完全成熟的絕色美人,大概二十四五歲年紀,盡管隻是閉着眼睛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也能看得出來風情萬種,眉目嬌美紅唇鮮豔,有一種妖媚而又誘人的女人味。
“先說明,我沒動過她。”夙沙羽在一旁很無辜地說,“你看她身上一點傷痕也沒有。隻不過開頭幾天她實在是太吵,大部分時間我不得不讓她睡着。”
晏染直起身來,望向夙沙羽,眼裡幾乎要凝結出寒冰來。
夙沙羽前幾日派人傳信給他,說她落在了他的手中,讓他立刻回到伽印族領地,否則自行想象她會落到一個什麼樣的下場。
他本來以為,像她那樣的女人怎麼可能輕易被夙沙羽抓到,夙沙羽十有八九是在騙他。但想來想去終于還是放心不下,哪怕有那麼一丁點她真的遇險的可能,他也還是得回伽印族一趟,以防萬一。
沒想到,夙沙羽竟然真的抓到了她。
“你想要我做什麼?醫術、丹藥、财富、人情、天文地理、奇門遁甲、五行術數……隻要我有的東西,我會的東西,我都可以給你。”
夙沙羽歎了口氣。
“我沒說要那麼多,把你叫回來,不過是想讓你治一場病而已。”
晏染冷冷道:“你有病?”
“對,我有病。”夙沙羽一本正經地指了指他心髒的地方,“這裡。需要你來治的病。”
晏染冷笑:“我能不能挖出來治?”
“那你便來挖吧。”
夙沙羽絲毫不當一回事地走了過來,晏染眼中的厭惡之色更濃,要往後退,夙沙羽沉聲道:“站着。關她的地牢周圍全是我的人。”
晏染渾身僵硬地站住。夙沙羽伸手撫上他陰柔精緻的面容:“十六年了,你也長大了不少。”
晏染的表情隐隐扭曲,像是在竭力隐忍着想要嘔吐的沖動,全身輕微發抖,但是又不敢躲避掙脫。
十六年前,這個人也曾經像這樣撫摸過他。過了這麼久,再次被對方碰到的時候,他還是克制不住那種反感和恐懼的戰栗。
夙沙羽一笑,手掌一翻,他上半身明明什麼也沒穿,不知道從哪裡被他翻出一顆鮮紅色的藥丸來,躺在他的手心裡。
“也試試看我們族裡煉制的丹藥如何。雕蟲小技,讓名滿天下的岑山詭醫見笑了。”
晏染一看到那顆藥丸,本來就已經蒼白的面容上,更是一下子褪去了所有的皿色。
他作為天下第一名醫,自然再清楚不過這是什麼藥。
夙沙羽的手很有耐心地一直停在他的面前,過了良久之後,他才伸手去拿。那雙有着精絕醫術,搭脈和針灸的時候從來不會有任何不穩定的手,這時候竟然在劇烈地顫抖。
夙沙羽看着他把那顆藥丸吞下去,英俊的面容在火光下更顯得邪魅野性,飽滿的嘴唇彎起一道優美的弧度。
“走,去我那裡坐坐。”
……
能在半路上就遇到岑山詭醫,本來應該是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求醫被岑山詭醫拒絕得這麼徹底,一下子又讓人心情低落下去。
都已經走到這裡了,不可能馬上掉頭回去,總還得留下來再等等看有沒有機會。绮裡晔和水濯纓不打算進入伽印族的大寨,就跟以前一樣,在森林中露宿。
林中空地上點了一堆篝火,這時候已經快要燒盡了。南疆天氣炎熱,根本不需要什麼被褥之類,這裡條件又實在是有限,绮裡晔一般都是讓人在柔軟的苔藓或者落葉上面鋪一層絨毯再鋪一層冰絲綢緞,就在上面抱着水濯纓睡覺。可憐的暗衛們因為不準看到貴妃娘娘的睡姿,隻能離得遠遠的,到至少三丈開外去睡。
兩人正準備去睡的時候,林中突然一陣輕微的風聲掠過,水濯纓眼角餘光隻來得及看到一道身影飄來,绮裡晔頭也不回地一揮華麗廣袖,勁風拂去,後面一聲悶響,似乎是和人對了一招。
那個身影内力不如他,他坐在原地安然不動,那身影卻是輕飄飄地退出好幾丈才落下地來。
“好功夫。”
不遠處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音色極柔極媚,充滿了獨屬于女性的銷魂韻味,隻是稍微有些幹啞,不是天生的,而像是很久沒喝水或者說話說多了。
水濯纓轉過頭去,說話的是一個大約二十四五歲的絕色美女,正站在數丈開外的一棵參天古木下面。
這女子身材性感火辣,前凸後翹,小蠻腰纖細柔軟得跟水蛇一樣,兇前卻是波濤洶湧,堪稱尤物中的尤物。穿的也不是一般古代女子較為保守的衣裙,而是各種清涼省布料,脖頸、兇口、手臂,甚至一小截腰肢全都露在外面。黑色紗質的裙子下擺,極為大膽地做成了高開叉,若隐若現地露出一雙雪白修長的大腿,行走間全是撩人的風情,足以勾得無數男人鼻皿橫流。
容貌也是美豔無雙,桃花眼柳葉眉,殷紅鮮豔的嘴唇,春水蕩漾的眼波,天生一副勾人的妖娆妩媚長相,又有一種熱辣得令人無法抗拒的風情。
要是晏染在這裡的話,恐怕會大吃一驚。因為這女子的長相,跟在地牢裡躺着的那個女子,幾乎一模一樣。
周圍的暗衛們要出來,被绮裡晔做手勢攔住。這女子武功很高,但跟他比起來還是差了不少,他一個人足夠應付的。
“打擾兩位了。”女子笑吟吟地道,“請問兩位還有沒有飲水?想向你們買上一袋。這林子裡難得碰到水源,出發的時候水沒帶夠,一整天沒喝幾口水,你們聽聽我這嗓子都幹了。”
绮裡晔不冷不熱地道:“想向我們買飲水,還從我們背後偷襲?”
女子攤了攤手,有些無奈:“沒有辦法啊,我自己定下來的教規,能幹壞事的時候絕不幹好事,能偷搶勒索的時候絕不花一分錢,能在背後偷襲的時候絕不光明正大進攻。雖然這裡沒有别人,但教規還是得遵守。剛剛跟你對了一招,知道你武功比我高,我也就不能偷搶,隻能花錢買了。”
水濯纓在對面聽得滿頭黑線。這都是什麼邪教的教規?
绮裡晔挑起眉:“你是天璇教教主,玉花璇?”
女子笑:“是不是覺得聞名不如見面,真人比傳聞中的還要漂亮?”
水濯纓想了半天才想起天璇教是什麼。她以前在崇安賭場外面就遇到過一群天璇教的小喽啰,想要攔路搶劫,被柳長亭給打發了。
天璇教教中門人非奸即惡,為非作歹劣迹斑斑,就像這女子說的一樣專幹壞事,在江湖上被認為是邪門歪道。一般人說起天璇教的時候通常都是說魔教,一提起魔教大名鼎鼎,包括天璇教自己的門人在外面也是自豪滿滿地說我們就是魔教中人,天璇教這三個字反倒是少有人用。
绮裡晔掃她一眼:“天璇教教主出現在南疆這麼荒僻的地方,有何貴幹?”
“這位妹妹,閑話等下再說,能不能先給我點水喝?”玉花璇有些焦躁,“哪怕是一口也好,我口渴得都快冒煙了。”
“噗……”
水濯纓差點一口水噴出來。這位妹妹……誠然玉花璇看着有二十四五歲,确實是比绮裡晔年紀要大,但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管绮裡晔叫妹妹的。這個稱呼放在绮裡晔身上,實在是……蜜汁喜感。
忍着笑,從篝火旁邊拿起一個水袋,扔給了玉花璇:“不用買,一袋水而已。”
他們帶的水多得是,而且前面就是伽印族的大寨,其實根本不用愁沒水源。就沖着玉花璇這一句妹妹,也值這一袋水。
绮裡晔危險地朝着水濯纓眯起了鳳眸,水濯纓隻當做沒看見。對面玉花璇看樣子是真渴得厲害了,一口氣把那袋水全喝了下去。
“多謝。”
她喝完水之後,聲音更加清甜柔媚了幾分。把水袋還給水濯纓,這時候才把绮裡晔和水濯纓細細打量了一遍,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睜大了眼睛。
“你們……就是傳言中的東越皇後和貴妃吧?”
兩個衣着華貴的絕色女子同行,一個氣場強大武功絕世,一個鐘靈毓秀纖細病弱,身邊還跟着一大群高手暗衛,她想不出還有别的什麼可能。
“是。”绮裡晔也不掩飾。
玉花璇啧啧驚歎:“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兒終于被我見到真人了,第一對天下皆知的女風啊……”
水濯纓:“……”
以後她和绮裡晔一起出行的時候,還是盡量易容遮掩一下吧。他們的名氣都大到了這種程度,在南疆這種雞不下蛋鳥不拉屎的地方,見到人都要被感歎一番,要是換了人多的地方,還不得被當做稀有動物集體圍觀。
“本來應該跟你們好好交流一下的,可惜我現在沒有時間。”玉花璇說,“看你們的樣子應該也在南疆有段時間了,我想向你們打聽一個人,最近應該有出現在這附近的。”
“誰?”
“一個……額……看過去說不清是像男人還是女人的人,三十歲上下,臉長得很漂亮,身形比較單薄,應該是穿着白衣的。”
水濯纓一驚,脫口而出:“岑山詭醫?”
玉花璇也是大驚:“你們認識他?在這裡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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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花璇是嬷嬷的客串2333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