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楚漓一下子想起來,“我在三皇子府裡還聽說,聿凜之前定過兩次親事,未婚妻都是還還沒有過門的時候就出意外身亡,要是照這麼說的話,該不會……也是這個貞慶公主搞的鬼?”
“很有可能。”水濯纓說,“貞慶公主如果連一個舞姬接近三皇子都要除掉,絕對不會讓三皇子娶妃。”
“難怪貞慶公主要殺我……”楚漓感歎了一聲,“三皇子府裡面一個長得好看的雌性都沒有,我長這樣在裡面已經算是顔值最高的,貞慶公主大概是把我當成勾引聿凜的潛在狐狸精了。”
“我在意的是聿凜的态度。”水濯纓說,“聿凜既然知道貞慶公主要殺你,應該也知道貞慶公主以前做的事情,不可能覺察不到貞慶公主對他的特殊感情。但聿凜對此并沒有特别的反應,這有兩種情況,一是他忌憚貞慶公主的背後勢力,不敢有所動作,二是他隻是在韬光養晦地敷衍貞慶公主,其實另有圖謀。當然這兩種也可能是合在一起的。”
楚漓一臉八卦:“哎,那有沒有可能聿凜對他親妹也懷着不倫感情,所以一直沒有揭破?”
水濯纓掃了她一眼:“要是這樣的話,你還能活到現在?你惹了他心上人的不快,他早就殺了你讨貞慶公主的開心了,還用得着特意派人護送你回東越?”
楚漓一下子沒話說了,半晌嘀咕道:“我也弄不明白聿凜到底是怎麼想的。”
水濯纓心說人家十有八九是對你有意思了,但也不說穿,沉吟了一下道:“我們可以去三皇子府一趟,找聿凜談談。”
……
北晉皇宮,貞慶公主居住的明安宮。
光順帝對貞慶公主百般寵愛,這明安宮自然也是集萬千精美奢華于一宮,比其他公主居住的宮殿好了不知道多少。
寝殿中,貞慶公主剛剛卸了在宴席上的妝容,後面一位宮女幫她取下頭發上的紅寶石嵌金珠花和丹砂點翠朝陽挂珠钗,散開一頭烏油油的長發,另外一位宮女拿着一把半月型鑲珊瑚玳瑁蜜蠟梳子,正在小心翼翼地給她一下下梳理着長發。
貞慶公主的旁邊還侍立着一位年老的嬷嬷,鶴發雞皮,嘴角歪斜,一雙三角形的眼睛顔色渾濁,眉頭像是習慣性地擰在一起。身形略帶佝偻,看過去頗為醜陋,甚至還有幾分猙獰之相,在這皇宮裡面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開口說話的聲音也嘶啞難聽,像是磨砂紙一樣,聽着便讓人全身發毛。
“公主,容皇後和水皇妃現在到了皇宮裡,要不要把外面的人調回到邺都來?”
“不用啦。”貞慶公主歎了口氣,“這兩人不是那麼容易暗算的,而且他們要是在皇宮裡面出了事情,惹來麻煩的還是北晉。”
那老嬷嬷垂着一雙三角眼,面上的表情并沒有什麼變化,但眼裡的目光似乎隐約松了一點,擰着的眉頭也展開了些。
貞慶公主攏了一攏長發,轉過身來:“對了,焦姑姑,引荒樓那邊怎麼說?他們這個任務可還沒有完成,難道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焦姑姑剛剛松開的眉頭又幾不可見地擰了起來,但還是答道:“自然不是,但公主不是說在皇宮裡面不好出手麼?”
“他們能在皇宮裡躲一時,又不能躲一輩子。”貞慶公主說,“父皇的壽辰過了,他們肯定還是得返回東越。”
她說到這裡,不滿地嘟起了小嘴。
“難道焦姑姑覺得,我的身份被人這樣欺辱,卻連一點公道也讨不回來,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
焦姑姑搖了搖頭:“公主的身份,自然容不得受辱。”
貞慶公主這才展開笑顔,又道:“讓宮裡趕制一套冬天裡的新騎裝出來,之前塔爾特那邊送來兩匹難得一見的汗皿寶馬,等天氣晴好了,我和三皇兄去城外的馬場上跑一跑馬。這冬天裡野地上一片白雪皚皚,跑起馬來想必也另有一番情調……騎裝就要大紅色的吧,在白色的雪地裡就應該穿紅的。”
焦姑姑低頭,掩住目光中隐隐一閃而過的歎息之色,應了一聲:“是。”
……
第二天,水濯纓先易容去了一趟三皇子府。
她進府之後表露自己的身份,聿凜一點也沒有露出意外的樣子,像是早就預測到她或者绮裡晔會來,正在等着她。
“東越皇妃可是有什麼話想要問我?”
看來這位北晉三皇子倒是個聰明人。水濯纓笑了笑,也沒有拐彎抹角,話說得十分直接。
“自然是有。貞慶公主截斷了回東越的道路,楚漓在回去的路上已經被貞慶公主的人追上,并且遭到了暗殺,她現在并沒有回到東越,而是跟我們在一起。”
聿凜還是沒有露出多驚訝的表情。
“就是宴席上站在你們身後的一個丫鬟吧?難怪看過去這麼眼熟。”
“但無論我們還是她,都不可能一直留在北晉皇宮裡,這并非長久之計。”水濯纓說,“你那位好妹妹現在是鐵了心要殺我們,你既然有意要護着楚漓,難道就這麼幹看着?”
聿凜冷峻的面容上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瞳眸明顯暗了下來,隐約露出一種複雜難言的色澤。
“我不能……我越是護着她,她就越危險。”
“這我知道。”水濯纓說,“我現在隻想問一句話,你對于貞慶公主到底是什麼想法?因為她作為你的親妹妹而對你懷有不該有的感情,控制你的生活,并且殺了你的兩任未婚妻而厭惡仇恨她;或者你更加顧念骨肉之情,就算她做了這些也仍然憐惜疼愛她;還是說她是死是活你一點都不關心?隻有知道了你的态度,我才能知道我們到底會是敵對還是合作。”
水濯纓這是把所有難以啟齒的話都赤果果地攤到面上來問了。聿凜沉默半晌,這才緩緩地開口,卻并沒有直接回答水濯纓的問題。
“我們可以合作。有一件事情,我想請你們幫忙。”
……
中午的時候水濯纓回到宮中,下午绮裡晔便去見了光順帝。
“本宮這次前來,是有一件事情要跟北晉皇商量。聽說北晉三皇子年紀已經二十有一,至今還尚未婚娶?”
他一提起這事,光順帝頗有些尴尬。
聿凜十八歲的時候定了一門親事,準備娶丞相府的嫡出四女為正妃,但這位小姐在定親之後不久去邺都城外上香,半路驚馬狂奔,将馬車拖進了路邊的深溝裡面,丞相千金不幸殒命。
後來二十歲的時候再次定親,對方是武平侯的嫡女,本來是個舞刀弄劍的将門之女,身體一向康健。不知為何,偏偏在定親之後便生了重病,一病不起,在過門之前也去世了。
這兩樁事情發生得如此蹊跷,不像隻是巧合,便有三皇子命硬克妻的說法流傳開來。本來對聿凜趨之若鹜的千金貴女大有人在,現在已經幾乎沒有哪個女子敢拿自己去冒險,三皇子妃的位置再好,首先總也得有命活着去坐。
“是凜兒命裡多舛。”光順帝歎了口氣,“之前定為正妃的兩位閨秀都不幸香消玉殒,所以耽誤到至今還未娶妻。”
“北晉三皇子人才出衆,何愁沒有良人相配。”绮裡晔笑道,“去年三皇子出使東越,東越一位靜善長公主對三皇子一見傾心,非三皇子不嫁。靜善長公主正當二八妙齡,端莊賢淑,才貌俱佳,既然三皇子還沒有正妃,不如本宮讓靜善長公主嫁到北晉來為三皇子妃,兩國聯姻,永結秦晉之好。”
光順帝大感意外。東越自從容皇後掌權以來,除了夏澤長公主嫁到東越為皇妃這一樁毀人三觀的奇葩婚事之外,就沒有跟其他國家聯姻過,現在容皇後倒是主動提出要聯姻?
他知道東越皇室裡有好幾位長公主,小皇帝本身就是個擺設,這些長公主自然也跟透明人一樣,不過據聞容皇後倒是并不曾苛待這些長公主。雖然沒什麼實際地位,終究還是一國公主,嫁過來給三皇子為正妃也合适,足夠成為兩國聯姻的紐帶就行了。
而且,現在聿凜的婚事已經很成問題。聿凜二十一歲了,下面比他小三歲的六皇子都娶了正妃,孩子都快生出來了,而他還沒有着落。
當然,想找不怕死的貴女當這個三皇子妃,也不是找不到,但這些都不是什麼高身份的千金閨秀,否則也不至于置性命于不顧。北晉三皇子因為命硬克妻而找不到合适的正妃,最後不得不娶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官家小庶女,這說出去實在太難聽,有損皇家威嚴。
“靜善長公主知道凜兒之前定過兩次親的事情?”
光順帝覺得還是需要确認一下。否則如果順利嫁過來之後,才知道聿凜的克妻名聲,又鬧着要反悔的話,那就更麻煩了。
“略有耳聞。”绮裡晔說,“但靜善長公主對北晉三皇子傾心已深,不相信這所謂的克妻之名,便是刀山火海也願意去闖上一闖。”
“這便最好。”
難得送上門來的機會,光順帝再斟酌了一下,很快便一口答應下來。
“朕明日便拟賜婚聖旨下去,定親的流程,就在朕的壽辰之後開始走如何?”
绮裡晔一笑。
“自然可以。”
……
邺都,三皇子府。
酉時将過,夜色已經很深了,三皇子府的門口外面哒哒哒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由遠到近,一陣風般飛馳過來一騎奔馬。上面風風火火地跳下來一個身披朱紅團花披風的女子身影,不管三七二十一,下了馬就往三皇子府裡面沖。
三皇子府門口的護衛和門僮們吓得慌忙阻攔:“公主,請您稍等一下,小人這就進去通傳!……殿下已經歇下了,您不能就這樣闖進去啊!”
貞慶公主置若罔聞,還是不管不顧地往裡面闖,門口衆人哪裡敢真的去把她攔下來,很快便被她沖進了聿凜的院子裡。
房間裡面燈光還是亮着的,聿凜這時候并沒有歇下,披了一身烏雲貂皮披風,站在房間門口,望着沖進來的貞慶公主。
“三皇兄!”
貞慶公主撲到聿凜的懷裡,哭得說不出話來。
她并不傻,東越無緣無故怎麼會突然和北晉聯姻,這一次給三皇兄賜婚,分明是容皇後沖着她來的!
容皇後他們已經猜出她對三皇兄的感情,所以故意要嫁一個東越長公主來給三皇兄。這其實并沒有什麼,她當初能殺了三皇兄的前兩個未婚妻,再殺一個東越長公主也不在話下。
但問題是,那個楚漓是容皇後她們的朋友,而三皇兄對楚漓似乎又十分重視。現在她正在追殺這三人,容皇後知道了,必定會告訴三皇兄。
也就是說,三皇兄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了她作為親妹妹,對他卻懷着非分之想,她這個最大的秘密已經暴露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