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嶽斯良的臉上一片茫然,他以為自己是聽錯了,然後又确定了一遍。
“團長,我不想當這個連長。”
這次耿雙喜的話說的更順溜了,嶽斯良聽得也更清楚了。不過聽倒是聽清楚了,包括嶽斯良在内的所有人心裡卻糊塗了。給升官都不敢,他這是要幹嘛?
“喜子!說什麼渾話?你給我坐下!丢人現眼的!”
白林有些急了,耿雙喜是他比較看好的一個排長,可是現在對方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他隻當是耿雙喜高興的糊塗了,嘴裡說的是胡話。
“不,讓他說明白,為什麼不想當這個連長啊?”
嶽斯良卻擺手示意白林不要說話,先聽聽他怎麼說。
耿雙喜的臉漲的通紅,好半天才擠出了這樣一句話。
“我覺得,我當這個連長……不夠格。”
他這話逗的嶽斯良呵呵一聲樂了,饒有興趣的看着耿雙喜說。
“呦,你還謙虛起來了。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是隊伍剛進陝的時候入的伍,直羅鎮戰役的時候你的表現還不錯,這才當上的排長。那個時候你可不像現在這麼謙虛啊,覺得自己是獵戶出身槍法不錯,你還和二強子比試過一次,現在怎麼這麼謙虛了?”
嶽斯良的話說的耿雙喜面上一滞,不可置信的說。
“團長,我這些事情您都記着?”
“多新鮮啊,團裡每個人的臉我都記着。不要岔開話題,先說你的事情,不想當這個連長,你想幹什麼?”
嶽斯良不給耿雙喜留出任何空當,直接拿話把他怼在牆角,他看的出來耿雙喜心裡還是有話沒說出來。
“我……我想進神槍手隊。”
耿雙喜被嶽斯良逼的每發子,最後才說出了心裡話。
“哈哈哈哈……”
嶽斯良撫掌大笑,指着耿雙喜着說。
“我剛才還說呢,你剛入伍的時候不是還挺看不慣二強子的嗎?現在怎麼又改主意了?”
這話整戳在了耿雙喜的心口上了,事已至此他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了。
“我就直說吧,戰鬥的時候,我們排就在最前線。鬼子的陣地上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看的清清楚楚,拼刺刀的時候我也在,我是親眼看着敵人的兩個大隊長死的不明不白的。時候我打聽過,殺死兩個鬼子大隊長的子彈都是二強子打出來的。
整場戰鬥,他隻發出了兩發子彈,可就是這兩發子彈,卻發揮出了其他人打兩百發、兩千發都起不到的作用!這一點,我耿雙喜佩服!我承認,最開始我不服氣他二強子,但現在我是真心想進去神槍手隊!”
“啪啪啪……”
等到耿雙喜說完了心裡話,嶽斯良給他鼓起了掌。
“好樣的,打仗的時候眼睛裡能看的進東西。知道别人厲害了能謙虛下來。喜子,你很不錯。像蛇一樣的低調,關鍵的時刻一發子彈能扭轉戰局!這就是狙擊手在戰場上的作用!也是為什麼我這麼花心皿培養神槍手!
二強子,人家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這個隊長就沒什麼想說的?你要是不收他,他這個連長也沒有了。那喜子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嶽斯良轉頭看向了一直坐在那裡不說話的二強子,他平時向來都是沉默寡言的,抱着他那支寶貝的不行的莫辛納甘。
聽了耿雙喜說的這一番話,當着這麼多同志的面誇了他一通,二強子也是很不好意思。不過嶽斯良這樣一問,二強子還是蹩着眉頭說硬邦邦的說到。
“想進神槍隊,拿本事來說話,我們不收廢物。”
盡管已經習慣了二強子這個性格,嶽斯良還是苦笑着搖頭。
“你呀……”
耿雙喜這邊卻是一臉的自信,豪氣的對二強子笑道。
“好嘞,就瞧好吧,咱的槍法肯定不讓你失望!”
看到耿雙喜和二強子這邊達成了某種默契,白林這裡反倒是一臉的晦色。
“得,現在呀不止是缺一個連長了,看來我們營還要物色一個排長。”
倒是李傑拍着他的肩膀诙諧的打趣着。
“哎呀老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這小耿能進神槍手隊是好事啊,想我們營的那些個笨蛋想進還進不了呢。”
白林鼻子一噤,沒給李傑好臉色。
“你小子别拿這風涼話咽我,你要是真好心,把你們三營的骨幹給我調過來倆。”
李傑這才一副敬而遠之,笑着擺手退卻了。
……
128團駐地,團部。
“團座,上面又來催了,叫咱們盡快開拔。”
副官李懷珍手中拿着一份電報走到了杜興邦的身邊,見他在那裡看地圖看的出身便小聲提醒到。
“哦?上面又來催了?這次催是要咱們趕赴哪裡呀?”
“代縣。”
李懷珍聽出了杜興邦語氣的不尋常,小心的答應着。
“代縣?代縣!雁門關怕是守不住了吧?之前叫咱們旅趕往雁門關馳援,還沒等咱們旅完全開拔就又叫咱們去代縣了?!去代縣幹什麼?跟着他們一起撤退?要我說咱們幹脆直接去嵉縣等他們吧!”
杜興邦越說火氣越大,氣的攥緊了拳頭咣咣的鑿着桌子。
“團座,您不要動氣……”
李懷珍連忙勸阻到,雖然說這裡是128團的團部,可終究還是要防着隔牆有耳的。
“不氣?我怎麼不氣!從陽高到大同、從大同再到懷仁、山陰、應縣、雁門關,現在又到了代縣!這仗大的窩囊啊!丢的可是咱們山西的土地!”
杜興邦兩道刀眉欲立,恨不得直插天倉,可見确是一肚子的火氣。
“對日一戰,自開戰以來,咱們可以說是從南輸到北。窩囊!窩囊!
倒是咱們那位新朋友打的不錯,平型關一戰,他們雖有取巧之嫌,卻也不負男兒氣概。隻是我到現在也不知守在袋子口的是八路軍的哪部?一千來人,緊守西溝可以說是八風不動,漂亮!”
見杜興邦的臉上稍顯霁色,李懷珍這才開口。
“團座,屬下已經查明,在西溝擋住日軍并連斃兩名日軍大隊長的是八路軍424團,該部現在就在靈丘,要不屬下安排一下?您看……”
“算了。”
杜興邦擺了擺手。
“雙方才止幹戈,這個時候想來我們是聊不來的。隊伍要開拔了,大戰之前鬧個不歡而散不好。隻是他憑着那幾條破槍能打成這個樣子,弱日後我二人都還活着,坐下聊聊未嘗不可。現在嗎……兄弟我要先行一步去拼命了!”
……
像同時期的其他部一樣,128團開拔了,與很多部隊一般趕赴那一場生死未蔔的大戰。
比起八路軍,晉綏軍的裝備還是要好一些的,家當自然是更多。128團一共兩千來人,突然開拔鬧出來的動靜并不算小,出靈丘的時候也惹得各方矚目送行。
“團長,晉綏軍的裝備比咱們強不少啊。這些個好東西要是給咱們……”
遠遠的看着128團開拔,雷子眼饞的不行。單就他看到的就有好幾門炮了,輕重機槍這些東西那就更不用說。
“好了,這些個話就不要說了。打敗仗不是他們一兩支隊伍的原因。這支部隊和咱們一樣都是上戰場打鬼子的。
你仔細看看,這支部隊在行進間很有章法,不是以往所見的那種魚腩。但願他們能夠疆場立功吧。”
嶽斯良喟然長歎,堂堂中華,有多少的好兒郎倒在了戰場之上。
……
出了靈丘界,杜興邦躍馬山前,回望身後那一條藏青長龍。此别靈丘,他年有多少人能活着回來還未可知。
“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裡,長煙落日孤城閉。”
“團座。”
正當杜興邦感懷之時,李懷珍走了過來低聲詢問。
瞬間,杜興邦一改惆怅,意氣風發。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