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128團離開了靈丘之後，嶽斯良回到了團裡。不知為何，他總能從128團的行軍之中讀出一絲悲壯。
然而，再悲壯那也隻是别人的事，他終究還是有着自己的任務。這場戰争現在不過是一個開端，最艱難的日子還在後面，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惆怅。
一一五師的大部隊也都已經開拔，壓在他們424團肩上的擔子很是不輕。從師部那裡傳來的消息很不樂觀，自28号在靈丘西面同平型關同屬一線的茹越口被破開始，繁峙、代縣等多地告急。要是照着這個趨勢發展，太原城恐怕也保不住。
……
“還是他們晉綏軍窩囊！我就不明白了，咱們在西溝打的那麼漂亮，憑什麼晉綏軍在西邊就總打敗仗？要我說還是晉綏軍沒用，要是咱們打肯定仗仗都打赢，沖鋒陷陣的事就交給咱們警衛排來，那些指揮官就都交給二強子他們。”
紙裡終究是包不住火的，西線節節敗退的事情很快就在團裡傳開了。這天嶽斯良正帶着雷子在團裡轉轉，正走到警衛排的訓練場這邊就聽到了有幾個人在這悉悉索索的說着小話。
嶽斯良聽到這種“無忌童言”不禁白了一眼雷子，雷子這裡也是很不好意思，低着頭臊眉耷眼的。
“這個咱們往那邊走走吧，回頭我管教他們，成天不幹正事在這瞎說八道的。”
看着雷子這樣子，嶽斯良無奈的歎着氣。
“你要是能管教明白，我也就能少操點心了。”
并不理會雷子的辯白，嶽斯良擡腳走了過去，一邊走還咳嗽了一聲。
“咳……”
這一聲咳嗽可是把那幫正坐在一起說小話的戰士們給吓到了，站起轉身正想發作看是誰吓自己，結果就看到了嶽斯良和面色不善的站在一邊的雷子。
“哎呦！團長……”
幾個戰士當時就是一哆嗦，随後都站直了身子。
“沒事，沒事。我就是看你們在這聊得挺熱鬧，也想來聽聽。剛才你們說的似乎是很有道理，讓我也聽聽你們的見地。”
幾名戰士一聽嶽斯良這麼說，當即面露喜色，不過他們同時也看到了站在嶽斯良身後的雷子的眼神威脅，一時間竟拿不定主意了。
“别管他，你們随便說。”
嶽斯良頭都沒回就知道雷子在幹嘛，當即說句話讓着幾個小戰士安心。
“團長，我覺得吧。就是晉綏軍沒能耐。”
終究還是那個剛才高談闊論的愣實一些，撇開嘴抛出了自己的高見。
“您想啊，在咱們打鬼子之前，那白狗子就不是咱們的對手。他們那點能耐咱們是再清楚不過，在西線上打敗仗是一點都不意外。要我說呀，就是他們晉綏軍識人不明。請您去當大元帥的話早打勝仗了。那戲文裡不是都說了嗎，楊六郎一出來，蕭太後當時就吓得退兵了。依我說，您比那楊六郎還厲害，就是那锏打六府三州的秦叔寶，您要是當這個天下兵馬大元帥那就天下太平了。”
他在這裡口沫橫飛的說着，卻沒看到嶽斯良背後的雷子臉都要綠了。
“魏鐵柱！你他娘的在這扯什麼淡！給我閉嘴！”
倒是嶽斯良被魏鐵柱給逗的不輕，笑的手都擡不起來指着他。
“沒想到啊，你小子看的東西還挺雜。你還知道楊六郎，你還知道秦叔寶……那戲文和打仗能一樣嗎？”
雷子這下是忍不住了，一個箭步沖了過來在魏鐵柱腦袋上結結實實給了下狠的。
“訓練沒見你這麼用心，嘴裡的廢話一籮筐，老實聽團長說話。”
“哦……”
魏鐵柱一臉的委屈，明明團長笑的這麼開心排長咋還生氣了呢？
“鐵柱，我問你。上次守西溝你擊斃了幾個敵人？”
樂了半天，嶽斯良才終于算是緩了過來，面色一正朝着魏鐵柱問到。
“報告團長，我一共擊斃了三名敵人！”
嶽斯良肯定的點了點頭。
“很不錯，知道這次咱們團一共擊斃了多少敵人嗎？敵人留下了近三百具屍體。”
魏鐵柱跟着點頭，這個數字他也是知道的，隻不過他不是很清楚團長為什麼突然說起了這個。
“你知道日軍一共有多少人嗎？”
這下不隻是魏鐵柱不是很清楚，一旁的雷子也跟着搖起了頭。
“日軍隻要願意，他們能往咱們國家投放三百多萬将近四百萬人！”
嶽斯良說出了這個數字之後，魏鐵柱這邊就開始數起了手指頭。百他知道是多少，萬他也差不多知道是多少，這百萬是個什麼概念他真是不清楚。
“算不明白了？那我幫你算算。咱們上次戰鬥給敵人造成三百多人的傷亡，日軍有三百多萬人不止。那也就是說，咱們每天都經曆那麼一場大戰，且可以給咱們補充傷亡和武器的前提下，咱們要殺一萬多天，也就是得殺将近三十年！”
“嘶……”
魏鐵柱倒抽了一口涼氣，三十多年這個數字他這回是聽懂了。
“你剛才說日軍的指揮官就都交給二強子了，你知道日軍有多少指揮官嗎？足足好幾萬名指揮官！二強子一天狙殺兩個，就算是這幾萬人排隊讓他狙殺，他也得殺上幾十年！幾十年後，咱們都多大歲數了？”
“呃……”
魏鐵柱愣的說不出話來，他這時才明白原來團長是在變着法的教訓他。
“一群五六十歲的老頭子，不過年不過節，也不娶媳婦不生孩子，天天等着打仗殺鬼子，殺個幾十年才殺完這幾百萬人？你覺得像話？漫說咱們不是鐵打的，就是鐵打的也得累化了。
打仗不是演戲，戲文裡的那一套笑笑就得了，不要太當真。我不是秦叔寶，沒他那麼大本事，而且就算是秦叔寶再生他也不可能一人頂百萬雄兵！你們現在還是老老實實的訓練，想想今後怎麼多殺鬼子吧。
咱們有本事不假，但不能随意诋毀别人，晉綏軍他們也是拿着命往戰場上填。像剛才那樣的小話，不說也罷，以後注意。”
敲打了這幾個戰士一通，嶽斯良轉頭離開了。
“你們幾個臭小子……”
雷子氣呼呼的挨個收拾了他們一通，末了還留下了一句。
“都給我去操場上跑二十圈！省的你們還有力氣嚼舌頭！”
留下了“任務”，雷子威風八面的離開了，剩下這幾個小戰士苦着臉去跑圈。
……
“看來西溝一戰的勝利讓我們的戰士多少都沾上了驕氣啊……”
嶽斯良頗有感觸的說到，雷子跟在一旁也是若有所思，嶽斯良剛才計算讓他也才意識到日軍的強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懼怕敵人，不代表我們可以毫無底線的輕視敵人。我們需要懷着一種必勝的心态去和敵人打這場戰争。
但是，在具體的戰術方面，我們必須未言勝、先言負。隻有這樣，在每一場戰鬥之中，我們才能将己方犯錯的概率降到最低。
這一場戰争才剛剛開始。”
嶽斯良自己也沒有想到，他說完這話沒過多久，在靈丘休整的424團就迎來了西溝之後的第一場戰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