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畏禅師是誰?”
楊守文突然覺得,這事情似乎變得越來越複雜,牽扯的人好像也越來越多了。
李過和窦一郎相視一眼,顯然都不是很清楚。
于是,李過起身走到門口,讓楊存忠把那小高找來。
“小高,你知道廣化寺的無畏禅師嗎?”
小高想了想,便開口道:“公子說的可是廣化寺住持若那跋陀羅法師的大弟子,無畏禅師?”
楊守文和李過相互看了一眼,沉聲問道:“小高,你知道這無畏禅師?”
“當然,那可是若那跋陀羅法師的得意弟子,奴婢曾随義父去過廣化寺,還見過禅師幾次呢。”
“你義父?”
不等小高回答,李過便說道:“小高的義父名叫高延福,如今是司宮台少監。”
沒聽說過,也不認識!
楊守文旋即示意小高留下,讓楊存忠帶着楊醜兒下去。
廣化寺,始建于北魏時期,坐落于龍門,也是龍門八寺之一,曆史也頗為悠久。
這若那跋陀羅,是南海诃陵國人,漢名法号:智賢。
據說,此人學貫三藏,博通二乘,佛法高深,在洛陽更有大德高僧之名,頗有威望。
後世,大德高僧這個詞早就泛濫了,似乎是個和尚就是大德高僧。
可是在唐代,能夠被冠以‘大德’兩字的僧人屈指可數,絕對都算得上是真正高僧。
洛陽有八大德,長安有八大德,幾乎彙集了京洛京兆地區,乃至整個中原的高僧。能夠冠以大德美名,絕對是連朝廷都會敬重幾分。所以。這智賢法師能夠被稱之為大德,也足以說明他在洛陽的地位。
“無畏禅師是智賢法師的大弟子,好像是個孤兒。
智賢法師當年從江左而來。初入洛陽時就帶着他……據市井相傳,當年智賢法師數次法會。舌燦蓮花,成就大德之名。後來他入住廣化寺,正是為無畏禅師傳法。
不過,無畏禅師為人很低調,而且不喜歡與人交集。若那跋陀羅也就沒有讓他主持寺中事務,主要是讓他研習佛法,平日裡甚至連廣化寺的大門,都不見走出。”
楊守文聽罷。感覺有點意思了!
難道說,真的是佛法普度衆生嗎?
一個為人低調,不喜歡與人交集,甚至不理世事的有道高僧,居然會和一個初次見面的流浪藝人交談?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反正楊守文不信。這裡面有問題。
“青之,到底是怎麼回事?”
窦一郎被楊守文的反應弄的有些懵了,終于忍不住問道。
不等楊守文開口,李過搶先道:“老窦,你真是笨啊。”
那一聲‘老窦’。讓本來正準備喝水的楊守文頓時噴了,更伴随着劇烈的咳嗽不止。
“沒事沒事!”楊守文連連擺手,“過公子。你繼續。”
李過一副‘你是神經病’的表情,看了楊守文兩眼,但又确實不清楚楊守文在笑什麼,于是對窦一郎接着道:“此前一直都是計老實和寶珠聯絡,可是在幾天前,計老實已經走了。可寶珠依舊留在銅馬陌,一定是有其他的目的。相對的,計老實離開之後,這洛陽城裡一定還有和寶珠接頭的人。那個人可能就是無畏。”
楊守文一臉贊賞之色,一副‘你很聰明’的表情。讓李過頓時得意起來。
不過,他并沒有得意太久。就聽楊守文道:“過公子,你既然這麼聰明,何不想一想,那寶珠留在銅馬陌,究竟是在找什麼?她通過楊醜兒和計老實聯系,計老實突然離開,想必是因為寶珠在殺了紮布蘇之後,意識到了危險,于是讓他撤離。
可是,如果寶珠已經覺察到了危險,為什麼還要留在銅馬陌?
這銅馬陌,一定有一件讓她不能走,必須留下來的物品存在,否則她又怎可能冒着性命之憂,留在這裡?甚至,在她行動的當天,她已經做出了不惜喪命的準備。
這物品究竟是什麼?
别告訴我說是那筆記……我覺得,一部筆記,還不足以讓寶珠這樣子留下來。”
李過頓時沉默了,他坐下來,露出茫然的表情。
那張俊美到找不到女朋友的臉上,更浮現出苦惱之色。
看到你這麼苦惱,我也就放心了!
楊守文滿足了内心的惡趣味之後,便環視這小樓。
“那物品,一定對寶珠很重要。”
楊守文眯起了眼睛,打量着樓閣裡的每一處角落。
“可是寶珠也很清楚,這樓閣裡的家具和陳設,随着曆任主人的更疊,早就換了一個遍。那麼,她要尋找的物品,一定是在一處相對固定,不可能被丢掉或者置換的地方。
一郎,你不是号稱火眼金睛嗎?幫我找找看,說不定那物品,還在這樓閣之中。”
“對啊!”
李過和窦一郎隻覺眼睛一亮,都來了精神。
“對了,小高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把你今天看到的,聽到的,想辦法告訴我姑姑,并請她幫忙,盯住那廣化寺的無畏。”
“楊公子的姑姑?”
小高露出了疑惑之色。
倒是李過,曾親耳聽到楊守文在總仙會南天門外稱呼上官婉兒‘姑姑’,于是就沉聲道:“就是上官才人?”
“哦,奴婢這就去。”
小高恍然大悟,看楊守文的目光,也随之發生了變化。
上官婉兒!這楊青之居然是上官婉兒的侄子。之前,小高總覺得楊守文能夠在洛陽立足,是因為他的才氣。可現在看來,楊守文在洛陽的靠山,可是不小呢……
“為什麼不現在就抓那無畏?”
“怎麼抓?”楊守文輕聲道:“他在廣化寺裡,就很難動他。
别忘了。他可是有一個大德的師父。我不知道這大德有多大的能量,可他既然能夠單槍匹馬在洛陽殺出一個大德之名,想必也不好對付。弄不好。還會驚動了無畏。
寶珠死了,相信無畏也會得到消息。
他應該很快就會做出反應。盯着他,順藤摸瓜,說不定還能找出他背後的主使者。”
李過露出恍然之色,突然指着楊守文道:“楊青之,你好奸詐。”
“拜托,這叫聰明,怎麼可以說是奸詐呢?”
“就是奸詐,奸詐。奸詐!”
楊守文覺得,李過可能是在宮中生活的久了。聽說似他這種皇子,身邊大多是女人和太監。以至于他有一種脂粉氣,或者說娘娘腔,估計是被身邊人影響的吧。
不過在大多數時候,他給人的感覺還是不錯的呢!
楊守文一邊和李過鬥嘴,一邊環視樓閣。
他在客廳裡和廂房裡看過之後,正準備再次進入密道,卻突然聽到李過喊他的名字。
“楊青之,你過來看。”
“怎麼?”
李過把他叫到了暗門口。指着暗門上的神龛,“你不覺得這神龛裡的八卦很怪異嗎?”
“啊?”
楊守文的目光,順着李過手指的方向看去。
還真别說。那神龛裡面,的确嵌着一個八卦。
一般而言,這八卦都是用來鎮宅,卻很少有人會把八卦放在神龛之中。李過不說的話,楊守文還不覺得什麼。他如今提起來,也讓楊守文感覺着,似乎有些古怪。
想了想,他走上前,雙手在神龛裡摸索。
八卦是一個鐵八卦。觸手冰涼。可是正中央的那塊陰陽魚,雖然觸手也是冰涼。但感覺卻有些不太一樣。就好像,就好像不是同一材質制成。另外鑲嵌上去的。
對了,這暗門怎麼關上呢?
“楊青之,你小心點。”
身後李過大聲提醒,窦一郎也跑了過來。
楊守文回頭,朝李過笑了笑,而後一咬牙,按着那陰陽魚猛然發力,陰陽魚好像是活動的?緊跟着,就聽到一陣嘎吱聲響傳來,那神龛慢慢向外凸出,而暗門則緩緩升起。
啪嗒!
當暗門閉攏,神龛完全複位之後,陰陽魚突然一陣轉動,而後向外凸出,掉在神龛上。
楊守文頓時愣住了。
他猶豫了一下,伸手把那塊陰陽魚拿起來。
有巴掌大小,入手沉甸甸的,似乎使用鐵鑄造而成,但是又比之那普通的鐵器要沉重一些。
輕輕吐出一口氣,楊守文轉過了身。
會是這個陰陽魚嗎?
他看看李過,又看看窦一郎,兩個人的目光炯炯,都看着他。特别是李過,眼中閃爍着興奮之色。毫無疑問,今天的事情讓他體會到了一種莫名的刺激,非常刺激!
最重要的是,這陰陽魚似乎是他發現的。
“寶珠在找的,是它嗎?”
楊守文搖搖頭,又回身向神龛裡的八卦圖看去。
他想了想,把陰陽魚放回原處,就見陰陽魚在八卦圖中間的圓窟窿裡轉動,喀吧一聲與八卦圖合為一體,從外面看去,根本看不出問題來。
“這好像是一體的,專門為這密室所造。”
“哦?”
楊守文說完,又把神龛推進去,暗門降落。他再次關上暗門,陰陽魚從八卦圖中吐出,掉落在神龛之中。
“這機關,好複雜!”
嘗試了幾次之後,楊守文大體上已經弄明白了其中的玄機。
拿着陰陽魚,他輕輕搖頭,“這密室似乎并不值得設計如此巧妙和複雜的機關吧。”
“那現在怎麼辦?”
李過躍躍欲試,一副興奮的模樣。
楊守文則長出一口氣,沉吟半晌之後,他突然一咬牙,似乎下定了決心。
“本來,我還想着晚一些和那位無畏禅師碰面,現在看起來,似乎很有必要找他聊聊。”
“你是說……”
楊守文揉了揉面頰,把陰陽魚順手放在随身的挎兜裡。
“走,我們去找上官姑姑。”
龍門山,坐落于神都南三十裡處,也是神都南面的天然門戶。
它毗鄰伊水,與香山對峙,故而這龍門山又叫做西山,而香山則喚作東山。伊水切谷中流,使得河谷兩岸崖石壁立,猶如一扇天然的門阙,故而又有‘阙塞’之稱。
漢代的伊阙關,指的就是這裡。
秦國名将白起,更在此大破韓魏聯軍,因而名揚天下。
北魏太和十八年,也就是公元494年,魏孝文帝遷都洛陽,後經東西兩魏,北齊和隋唐,龍門山的石壁上,遍布窟龛,佛寺林立。
夜幕,已經将臨。
廣化寺在夜色中,猶如一座巨獸,匍匐在龍門山上。
這廣化寺的規模宏偉,寺前有一條垂直三十多米長的山坡,山坡上更砌有石階。這山坡石階,也襯托得廣化寺宏偉壯觀,氣勢非凡,直讓人心中生出敬畏之感。
夜色已深,明月皎潔。
從龍門山向北看去,繁華的洛陽城,此刻已歸于沉寂。
洛陽的夜禁開始了……
從高大的山牆内,竄出一個黑影,順着山坡急行,眨眼間就到了山腳下。這是一個年約三十出頭的僧人,身上背着一個包袱,手持禅杖,一副即将遠行的模樣。
來到山腳下,僧人停下腳步,轉身仰頭,向寺院看去。
眼中,閃過一抹水色,他突然跪下,把禅杖放在身前,然後朝着寺院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