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裡忽台想要逃離這裡,可又驚訝的發現,不大的營地已經被合赤惕人包圍了,想要沖出去突圍不是那麼容易。他的内心焦慮不安,可同樣焦慮的不止他一個人。
看着這些百姓部民,烏日娜實在是難以想象如果連她也舍棄他們而去,他們的結局會是如何?面對虎狼一般的合赤惕人,究竟有多少人能夠存活?她心中沒底。再瞭望遠處,塔裡忽台仍然沒能突圍,烏日娜做出一個決定,她起身從大帳中穿上塔裡忽台的衣服、跨上戰馬、腰插彎刀、手持蘇魯錠長矛對着底下的士兵号召道:
“勇敢的嫩真部勇士!合赤惕人已經殺來,我們别無選擇。是準備卸刃投降還是毅然赴死掩護部民撤退,你們選擇!”
不管戰争因何而起,也不管是非正義,在他們眼裡合赤惕人來攻那就是不對的。為了保護他們的家園、部民、牛羊他們願意舉起手中的彎刀去抗争。但因為沒有一個好的領頭人,嫩真的勇士隻能零散的與精通戰陣的合赤惕人戰鬥,情況不可避免的一邊倒。如今,終于有人能夠站出來,帶領他們,而且還是他們所敬仰的女主人,這還有什麼可以說得呢?
“幹了!”大家夥一口同聲的支持,烏日娜此刻猶如一個勇猛的戰将,跨上戰馬揮舞着蘇魯錠長矛,迎着敵人的刀鋒前進。
正在一個山坡上掌控整個戰場局勢的虎騎軍統制将軍巴圖拔根,正滿意的點點頭,說實話,此番之所以向大汗讨來這個營生,可不僅僅是為了宣揚合赤惕部威嚴的,也是為了戰場練兵而來。他虎騎軍麾下原本隻有三個營,被大汗一下子又塞過來三個營原土謝圖汗部降兵,已經實實切切影響到虎騎軍的整體戰力。所以,巴圖巴根就想要用此戰試試這些士兵的底細。沒想到情況還不錯,雖然比不上虎騎軍精銳,可也是可圈可點的,嫩真人在他們的打擊之下已經無法組織起較大規模的反抗了,可想而知此戰很快就要結束了。
正當他意氣風發之時,下面一陣騷亂,原本緊密的包圍圈甚至被沖開豁口。巴圖拔根趕緊拿出千裡眼一探究竟。透過鏡筒隻見一員猛将手持蘇魯丁長矛左揮右突所向無敵,而他兩旁的侍衛也是勇武異常,很快就将一處完整的防線撕得支離破碎。這還不算完,那些個還在依靠個人勇武單打獨鬥的嫩真人,也在有意識的向他靠攏。原本被打壓得毫無還手之力得人,隻要加入戰團就仿佛變了一個模樣。而且,他們的攻擊也好似包涵目的,或營救袍澤;或掩護百姓;或沖擊薄弱點為部民打出一條逃生通道,也因此他的戰團越聚越大,可卻指揮如臂。
巴圖拔根不由感慨:好一員猛将!再細看之下,發現他身着甲胄,手握長矛、腰胯彎刀加之坐下寶馬,巴圖拔根當即判斷此人定是那嫩真部首領塔裡忽台。自言自語說道“如此勇武奪目,難怪膽敢殺我使者!”随後輕笑一聲命令道“傳令下去!全軍目标直指那人!本将軍要活得!”随後不掩興奮跨上戰馬加入戰團。
“嗚!...嗚嗚!...”悠揚的牛角号響起,這是合赤惕部軍隊傳遞信息的方式。命令下達,在确定無誤之後,參與合圍的士兵開始将矛頭轉向烏日娜方向。塔裡忽台正在納悶,怎麼剛剛還如鐵桶般的包圍圈,突然就變稀疏了呢?放眼望去,卻是烏日娜在攪局。心道:這個娘們還真有些本事,以前怎麼沒看出來?果然不愧為烏妮兒的妹子,就是霸道。然而此時不是他感慨的時候,還是逃命要緊。
那邊,已經陷入重圍的烏日娜很快就已經發覺難以招架了,仿佛這裡所有人的最終目标都是她。可不?最先上前圍攻的就是那些土謝圖汗部降兵,這些天他們被暫編入虎騎軍麾下可沒少受罪,為了能夠在将軍面前長臉一個個都卯足了勁拼殺,如今他們可也算是合赤惕部的一員。
“夫人!不能再這樣了,我們趕快突圍吧!要不然可就陷在裡面了。”一個親衛格開砍來的彎刀抽空提醒道。烏日娜粉眉緊鎖說道“他們越是這樣,那我們的百姓就有越多機會逃走!我們走...往西面去...将他們引開!”
說完兵鋒一轉,朝着西北方向逃竄。已經加入戰團的巴圖拔根笑道“這是要逃了嗎?知道西北方向薄弱,四下曠野,不利于追捕。嗯!...不錯!臨戰還能有如此考量,當得一軍之将。傳令,暫且放過那些百姓,全力合圍塔裡忽台。”此刻,巴圖拔根已經确定,前方之人就是塔裡忽台無疑,那麼就更加不可能放過他了。眼下嫩真人還隻有三千多,威脅隻是一點兒,若是要他逃出生天,那可是有兩萬可戰之兵呐!
巴圖拔根下完命令,虎騎軍開始變換隊形,有負責追擊的,有負責迂回包抄的,也有負責警戒防禦的,但大隊人馬還是咬着烏日娜不放。烏日娜不停的回頭測算雙方的距離,合赤惕人也在不斷的放箭,身邊的追随者越來越少,她意識到,再這樣下去他們都會被合赤惕人消磨幹淨的,看着戰馬掠過枯黃茂盛的牧草,她心中馬上想起一個主意,一個蒙古人至始至終不願做得事情,但眼下也顧不得太多。
烏日娜鎮定說道“頂風前進!”
再疾馳幾步就是一處河灣,加上盛行的西北風,不正是一處絕佳之地?烏日娜下馬說道“準備火箭。”一旁的侍衛馬上就明白過來,可是火燒草原是蒙古人的大忌呀!
“夫人!...?”
烏日娜知道他想要說什麼,可是為了活着,他們别無選擇。“準備火箭!若再如此拖拉,定斬不赦!”如此嚴苛的命令才會讓這些本份的蒙古漢子親手燃起火把,點燃草場。
巴圖拔根當然不知道,他所極力追逐之人并非塔裡忽台,也不會知道此刻烏日娜正在給他準備一場盛宴。
當巴圖拔根率領前鋒出現之時,看到嫩真人已經停在河畔,此刻的他頗為得意,戰馬的速度也有意識的放緩了些,為了追上這群嫩真人,自己的寶貝馬兒都被累壞了。在心疼坐騎之時,也在得意的笑。心道:跑累了吧?小樣!在我大軍合圍之下,你焉能逃出我的手心?
他不知道,烏日娜之所以停下,就是要給他時間進入伏擊地點,她已經知道,此戰身死不可避免,但自己就是死也不教合赤惕人好過。一切準備妥當,烏日娜命令道“放箭!”
“啾!啾啾!啾啾!...”數百枝火箭騰空而起,向着巴圖拔根方向攢射過來。巴圖拔根看着火箭掠過自己頭頂,他甚至能夠聽到箭稍上火苗在西北風的弗照下發出咧咧的聲響。
“不好!是火攻!快撤!”身為一名蒙古将領,巴圖拔根自然知道火攻的可怕,尤其是在春秋兩季,牧草枯槁之時,成片的牧場林地隻要沾着半點火星馬上就可演變為一場災難,這是蒙古人最不願意看到的,沒想到嫩真人如此狠毒!
“晚了!...完了!...”當巴圖拔根回頭之時,火箭已經一頭栽入草叢之中。幹柴烈火之下,經西北風那麼一吹,火借風勢,一下子竄得兩米多高,熱浪陣陣襲來。此處的牧草齊腰深,也正是因為這樣,它們燃燒得十分劇烈而且持續時間之長,才徹底影響了虎騎軍。
巴圖拔根企圖指揮軍隊撤離此地,但卻可恨得發現,自己身邊除去親衛,都是原土謝圖汗部降兵。這些降兵立功心切,跑得比虎騎軍都快,然而他們亂起來則更是災難。
“不要慌!...頂着風疾馳!...頂風疾馳!”巴圖拔根竭力喊道。在赤那思大營中,将領們經常切磋戰法,自然有應對火攻的辦法。而對付草原大火,其中之一就是頂着火勢前行。因為草原大火,來也快去更快,沒有了燃燒物很快便會熄滅。可巴圖拔根沒有料到,這裡得草勢茂盛,大火也自然頑固。四下都在着火,濃煙熱浪撲面而來,雖用盡全力,非但沒有起到效果,反而使現場越來越亂。
士兵們凄慘得呼喊聲,戰馬的嘶鳴聲在巴圖拔根耳邊響起,他不斷的咳嗽,濃煙熏烤、炙炎燒灼之下,已經讓他聲嘶力竭。突然,戰馬耐不住如此折磨終于倒地不起。見主将落馬,虎騎軍中軍正營校尉博達爾多立馬接過指揮權說道“快!我們沒有選擇,下馬為将軍開辟一條通道。”說着将馬奶酒澆到睡袋之上,裹覆其身,躺在地上向着烈焰滾去,其他親兵立即學得。
此刻,合赤惕人的睡袋成為他們唯一的依仗,就是靠着這樣的無畏,才勉強開辟一條通道,将巴圖拔根救出,然而,還是有很多士兵恐怕再也不能出來了。
看着遠處燃燒得熊熊大火,嫩真人心中就是解氣,一個近衛說道“夫人!何不趁合赤惕人打亂,沖殺一番?”
“不!見好就收,他們的麻煩隻是暫時的,我們還是速速離開此地吧!”
......
待大火自然熄滅,巴圖拔根的眼睛被濃煙熏傷無法睜開,他内心裡甯願自己的眼睛已經瞎了,他實在不忍見到士兵們得慘狀。為了防止再次發生意外,也是為了防止嫩真部的突襲,博達爾多下令就地紮營,救助傷員,同時将今日戰況快馬向布爾罕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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