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一抹殘陽投shè在江面,把江面染成了金黃顔sè,波濤粼粼中,帆影片片,尤為的壯觀炫麗。
似乎已完全沉浸入了這純天然的美景,負手昂立于江邊的郗鑒舉目遠眺,捋須微微點着頭。
陪同過來的郗璇卻明白父親是怎樣的人,如果說,隻為特意觀賞江景而來,那根本沒可能,她清楚父親正在思量建康的時局變化。
郗璇忍不住問道:“父親,丞相曾三番兩次催您入京赴職,都被您以各種理由推托了去,應該早引起了他的不快,如今秦王又已回來,建康隻怕要掀起波折了。
小女知道,您不願卷入這其中的争鬥,但您擁兵數萬,又有水軍在手,并不是一股無足輕重的力量,這兩方肯定會對您施加壓力啊,事态的變化根本由不得您。
《史記.魏公子列傳》載:魏王恐,使人止晉鄙,留車壁邺,名為救趙,實持兩端以觀望。但晉鄙立刻被信陵君使朱亥錘殺,由此可見,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您再不做出決斷,恐怕會落得個兩頭不讨好,是該做出抉擇的時候了。”..
“哎~~”郗鑒長歎一聲:“你說的為父都明白,當今天下,羯趙漸呈衰敗之勢,覆亡隻是個時間問題,而兩雄相争的局面已愈發明顯,朝庭正被劉琨逐步掌控,秦王遲早會兵逼江東,擁兵自重的基礎顯然不複存在,如果強行逆而行之,必然是身死族滅的下場。你與逸少都和秦王交好。自然希望為父投向秦王。
其實。秦王搞的攤分土地那套,他人或許深惡痛絕,對為父卻無甚影響,你也清楚,咱們高平郗氏渡江較晚,錢塘一帶的膏土良田早被人瓜分幹淨,而晉陵、京口地廣人稀,且少陂渠。田多穢惡,遠不如三吳富庶,吳主孫權好來此獵虎,這從側面反映出該處的荒蕪,是以為父至今未能置下産業。
按理說,沖着這兩層緣由,投向秦王理所當然,為父料那秦王并非過河拆橋之輩,隻不過,關鍵還在于劉琨啊。為父多年前與他為知交舊友,如今一朝反目成仇。實是于心不忍啊!”
郗璇跟着勸道:“父親顧念舊情,着實可欽可佩,可是這麼多年下來,世伯究竟還存留有幾分與您的舊誼?小女不便予以評價,但可以拿他與秦王做個比較。
秦王光明壘落,為人重信義,而世伯以假死潛伏,窺伺一旁,又突然跳出執政于朝庭,雖是手段高明,卻難免有鬼鬼祟祟之嫌,尤其他還是天師道的系師,這一身份隐藏數十年居然無人覺察,總給人一種居心叵測的感覺。
其次,秦王戰必勝,攻必克,秦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由秦王親手取得,先不提石虎被斬落于長安城下,光是為禍多年的青州韓雍都命喪于秦王之手,由此可見秦國的水陸軍事實力已是極為恐怖,而世伯早年于并州喪土失地,節節敗退,可見他根本不是将才,又怎可能會是秦王對手?更何況世伯竟然倚重鮮卑人,若讓世伯取了天下,豈不是朝中盡皆索頭黔面之輩?小女不知父親您能否接受的了,至少小女與逸少都無法忍受。
另外您自已也說了,朝中重臣應是出于利益考量而不願見到秦王入主天下,但您無産無業,非但與秦王沒有利益方面的瓜葛,反而還要依靠海門的鹽田來養活您手下的數萬人呢,而且小女與姊妹們的制衣作坊每年也能賺取數十萬錢,可以說,已經與秦王有了扯不開的幹系,在這種情況下,您又有什麼好猶豫的?即便您不為自已與小女,也要為愔兒與昙兒(郗鑒兩名幼子)尋個出路啊!”
“哎~~”郗鑒又歎一口氣,無奈的笑了笑,望向江面的目光卻突然一凝,上遊有十艘戰艦正快速順江而下。
郗璇跟着看了過去,随着距離漸漸接近,一面當風飛舞的雲字大旗也是越來越清晰,而艦隊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有向江岸的碼頭靠近的迹象。
“難道是秦王來了?”郗璇不由心中一動。
郗鑒當即喚道:“定然是他!走,咱們去迎接秦王!”說着,快步向着碼頭走去。
見着父親匆匆而行的背影,郗璇突然意識到,自已剛剛的那一番勸說完全是白費口舌,父親能在北方那麼危險的地方保全宗族,過了江又能據京口擁兵自重,足見為一老謀深算之輩,豈能不明當今形勢?還用的着自已提醒?隻怕是早存了投向秦王的心思了罷?
他這分明是待價而沽,等人上門來請啊!
‘但願父親不要太過份才好。’郗璇暗暗搖了搖頭,随即快步緊緊跟上。
不多時,郗鑒父女倆已站上了碼頭,那十艘戰艦也在京口水軍的引導下緩緩靠岸。
清晨時分,石頭城發生的變故已于不久前傳來,當聽到消息,郗鑒簡直是目瞪口呆,他沒法想像,這些外形古怪的戰艦竟會有如此之大的威力!
這促使郗鑒來到江邊,他需要細細考量今後的時局發展,同時也猜到雲峰很可能會向自已攤牌,他還需要好好掂量下自已的行止與手中的籌碼,隻是沒料到,雲峰會來這麼快。
郗鑒凝神看向了秦軍戰艦,這些艦船身軀高大,風帆棹孔極多,雖是造型奇特,但經過了海門的那驚天一撞,如今已沒人敢生出輕視,不過,令陶侃、郗鑒、陸晔,甚至蘇峻都納悶的是,無論如何仿造,這造出來的樣艦在結構強度上,比傳統的平底船都遠遠不如,難道其中還有什麼講究?
郗鑒不由比較起了自已的戰艦與秦軍戰艦,心頭愈發的沮喪。
‘恐怕在秦王眼中,自已也如韓雍般不堪一擊罷!’郗鑒突然升出了種意興索然的感覺,他意識到在絕對的武力面前,自已的待價而沽是那麼的可笑。
“呵呵~~不造而訪,實屬冒昧,還望尚書令莫要責怪才好!”船頭雲峰那爽朗的笑聲令郗鑒回過神來。
他連忙拱了拱手:“秦王言重了,秦王大駕親臨,實令我京口軍民萬分榮幸,來,快請上岸,老夫已命人置下一席薄酒設宴相待!”
“倒是叨擾尚書令了!”雲峰客氣的回了一禮,又側頭一看,見着棧橋已被架好,于是率先向江岸走去。(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