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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内。
氣氛凝重,沒有人說話,胡宗憲将目光依次掃過衆人,最後落在了阮鶚的身上道:
“阮大人,你怎麼看這次倭寇犯邊?”
“部堂大人,恕我直言,我們大明水軍已經不行了,雖然最近兩年,大人一直重建水軍,但是依舊不堪一戰。所以我們對倭寇一直的被動的防禦,他們不上岸,我們就一直沒有辦法。此次難得的是徐海竟然敢率領數萬人上岸,這便給了我們一個殲滅他們的絕佳幾乎,我們應該出兵。”
胡宗憲将目光望向了其它将領,但是卻沒有人說話。胡宗憲便歎息了一聲道:
“阮大人,你可想過我們出兵的後果?”
“不管什麼後果,我們必須和倭寇一戰。陛下每年花無數銀子養着東南軍隊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殲滅倭寇嗎?如今倭寇登陸,如果我們不戰,何以面對陛下?何以面對東南百姓?”
胡宗憲沉默了一會兒道:“阮大人,這次倭寇登陸,可以說是規模最大的一次。而且他們不是像往常一樣,一上岸就分成無數股,或者說是他們原本就是無數股倭寇,四處燒殺搶掠。他們這次卻是彙聚在一處,很明顯有着陰謀。”
阮鶚看着胡宗憲,緩緩的說道:“部堂大人,您在畏戰嗎?”
胡宗憲的臉色就是一變,大堂内的衆将臉上神色也是一變。胡宗憲面沉似水,低喝道:
“阮鶚,你放肆。”
胡宗憲如今貴為部堂大人,統領東南,身上的氣勢一旦爆發,壓迫人心。這要是換成一般的官員,恐怕早就雙股大顫,臉色蒼白了。但是阮鶚卻是一個剛毅和膽大包天之人,他的成名之事,就是當年倭寇圍攻杭州,杭州周圍數萬村民湧向了杭州,想要躲進杭州避難。但是那個時候的杭州知府貪生怕死,至百姓性命于不顧,生怕倭寇潛伏在難民之中,混進城内,下令不可打開城門,而這個時候,倭寇距離杭州已經不遠了。就在這個時候,阮鶚站了出來,手持長劍命令開城門,将數萬百姓迎進杭州,又親率城内兵丁出城痛擊來到城下的倭寇,取得大勝,名震東南,被嘉靖帝封為巡撫。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害怕胡宗憲?而且他對于胡宗憲上任之後,一直以懷柔的政策拉攏王直,而不敢和倭寇直面交戰,心中很是不齒。在他認為,将是軍中膽,你一個部堂不想着去将那些倭寇殺光,隻想着通過外交手段招安,這是文人做的事情好不好?
對于胡宗憲将羅信斬殺數萬倭寇的大功拿走,阮鶚也十分清楚。所以他的心中對胡宗憲更是鄙夷,隻是不管他的心中怎麼鄙夷胡宗憲,但是腦袋還是清楚地知道,如今在大明沒有人比胡宗憲更适合抗倭這個統領地位了。所以,對于胡宗憲冒功之事,他倒也沒有去揭發。
隻是今日他再也忍不住了,徐海率領數萬倭寇正在大明的領土上燒殺搶掠,胡宗憲卻遲遲不派兵。
這不是畏戰是什麼?
所以,當胡宗憲斥責阮鶚放肆的時候,阮鶚沒有絲毫的害怕,反而昂然道:
“那大人為何不出戰?”
胡宗憲微微皺眉道:“皂林地勢形如口袋,如果我們去的人少了,便是主動的鑽入口袋,到時候被倭寇将口袋口一紮,我們一個也别想活。”
“但是皂林卻是一個險要之地,一旦我們不能夠把倭寇消滅,或者是阻擋在皂林,倭寇就會直逼杭州,杭州便會再一次被圍攻。府城被圍,大人可想過後果?”
衆将心中都是一凜,不由将目光望向了胡宗憲,這裡也隻有戚繼光老神在在。這要是在以往,恐怕他早就向胡宗憲求戰了。但是,如今他卻是做的很穩。因為他已經決定跟随羅信了。所以他如今在行動上就要征得羅信的同意,而且别人也說不出來什麼,因為他這種軍隊原本就是嘉靖帝下旨調撥給羅信,由羅信直接領導,就是胡宗憲想要戚繼光參與某種行動,也要征得羅信的同意,否則便沒有權利調動戚繼光。
但是,上次胡宗憲攻打狼兒島,卻是根本沒有和羅信打招呼,便直接征調了戚繼光,而戚繼光也沒有去征得羅信的同意,便直接拔營起寨,前往胡宗憲這裡報道。
這裡隻有兩個原因,一個原因是胡宗憲原本就是一個控制欲極強的人。而且他在東南經營很久,軍權在握。在他的意識中,整個東南的将士都是他的,别人沒有權利調動他的軍隊。就算将戚繼光和羅青交給了羅信,那也是借,隻是借給羅信,隻要他胡宗憲需要,便随時可以征調回來,完全不需要告知羅信。而那個時候的戚繼光也沒有見識到羅信的威力,所以胡宗憲一招即走。完全沒有把羅信當做回事。
而羅青也是憨厚之人,他也想着大勝仗,而且認為杭州不會有事,當初也跟着胡宗憲去了狼兒島,
但是現在不同了。
自從見識到羅信早早地就預料到狼兒島是一個陰謀,而在錢塘江斬殺數萬倭寇之後,他就意識到羅信是一個真正的軍神,而且沒有從北方到南方的水土不服。打草原鞑子可以,打東南倭寇也沒有問題。跟着羅信要比跟着胡宗憲強多了。
試想一下,如果上次他沒有跟胡宗憲去狼兒島,而是留在羅信的身旁,那場功勞雖然也要讓給胡宗憲,但是他肯定能過得到很大一塊功勞,所以他此時很奇怪的在想,羅信知道了如今這種局勢之後,會不會出兵。如果出兵,會如何出?然後他又想自己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會如何決定,全然忘記在自己面前的胡宗憲和阮鶚。
此時胡宗憲歎息了一聲道:“我一直沒有下令出兵,正是因為考慮到杭州等府城。這次倭寇上岸的不僅僅有徐海,徐海隻是他們當中最大的一支。在徐海的左翼是葉麻,在右翼是辛五郎,三支力量成鼎足之勢。”
胡宗憲一邊說着一邊指着身前的地圖道,衆将一看,果然如此,也都不禁微微皺起眉頭思索了起來。阮鶚也沉默了下來,見到衆人都沉默,胡宗憲略微松了一口氣,繼續道:
“現在徐海那邊完全占據了主動,如果我們去的人少了,那裡就是一個口袋,他們就會把我們包在裡面,全部殲滅。如果我們傾巢而出,他們就會突然分兵攻打杭州。”
大殿之内都沉默了,阮鶚擰着眉頭思索着,他的心中也覺得胡宗憲說得有道理,但是總不能夠就眼睜睜的看着倭寇橫行,而龜縮不出吧?那還要他們這些官兵做什麼?
“那大人的意思是?
胡宗憲歎息了一聲道:“對付這次上岸的倭寇,我們想要派一部分軍隊去肯定不行,那就是去送死。想要一戰,就必須傾巢而出。所以我們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條路是傾巢而出,另一條路就是不出城,固守蘇杭。先力保府城不失,然後在徐徐圖之。
衆将默然,雖然隻有兩條路,但是選擇起來卻是如此艱難。選擇固守蘇杭,那麼就隻能夠眼睜睜的看着整個東南被倭寇肆虐。選擇傾巢而出,蘇杭很可能就會被倭寇攻下,釀成蘇杭慘案。
實際上,衆将心中已經知道了胡宗憲心中的選擇。作為東南總督,倭寇隻是在村縣燒殺搶掠,影響不大,但是一旦蘇杭被洗劫了,那影響就太大了。胡宗憲雖然沒有說,但是大家卻也明白胡宗憲必定會選擇固守蘇杭。
“那大人的意思是固守蘇杭?”阮鶚艱澀的問道。
胡宗憲的臉上也露出了艱難之色道:“這也是沒有辦法……”
阮鶚騰的站了起來道:“大人,你給我一直軍隊,我帶着他們在府城之外和倭寇交戰。”
“不行!”
“部堂大人,我隻管你要一支軍隊,加上我的浙兵,我隻和倭寇遊鬥……”
“阮大人。”胡宗憲毫不客氣地打斷了阮鶚的話道:“沒有我的命令,浙兵也不允許你調動。”
“部堂大人,你阻擋不了我,而且浙兵也隻聽我的。”
“就憑你的浙兵?他們就是被切的瓜,拉出去,就是送死。”胡宗憲語帶譏諷的說道。
“所以才向大人求一支兵。”
胡宗憲倒是感興趣的問道:“你想要那支兵?”
“請将戚将軍三千人馬暫時借給我。”
“戚繼光?”
胡宗憲将目光望向了戚繼光,衆将的目光也不由都望向了他。戚繼光此時還正在那裡胡思亂想,猛然覺得衆人的目光都彙聚在他的身上,不由愕然望去,不明所以。
見到戚繼光的神色,胡宗憲和阮鶚的心中哪裡還不知道戚繼光溜号了?臉色不由一黑,不過戚繼光能征善戰在最近這幾年倒是嶄露頭角,阮鶚想赢得戚繼光的支持,就不能夠讓胡宗憲搶先開口,于是搶聲道:
“戚将軍,可願與我出城痛擊倭寇?”
“阮鶚,你放肆!”胡宗憲大怒。
“你可以上奏參我,但是戚将軍我要定了。”阮鶚大義凜然。
“哼,我不下令,誰敢和你走?”
“戚将軍……”
阮鶚望向了戚繼光,戚繼光搖了搖頭,胡宗憲精神就是一振,阮鶚卻是臉色一黑,一甩袍袖道:
“一群膽小鬼。”
話落,便大步離去。望着阮鶚離去的背影,胡宗憲的臉黑得像鍋底,望向戚繼光道:
“元敬,你立刻回去将軍隊調入杭州城,不可輕出。”
戚繼光心中就是一喜,不讓他離開杭州城就行,當即答應了一聲,離開了總督府。
杭州。
市舶司。
二堂内,羅信和宋大年相對而坐。羅信神色平靜,宋大年卻是眉宇之間浮動着焦躁。他已經好話說了無數遍,羅信卻是穩坐釣魚台,宋大年最終在心中歎息了一聲道:
“不器,隻要你這次幫我,你我共渡難關……”
“大人,我心中市舶司的事情一大堆,真的沒有餘力……”
“不器,你幫我度過這次難關,以後我不僅全力支持你市舶司,就是這杭州城内的諸項事宜,我也都聽你的。”
“大人玩笑了!”羅信親手為宋大年斟上茶,臉上露出了親熱的笑容道:
“陛下雖然限定了我在杭州的權責範圍,但是大人您是我的上官,如今大人被六大世家欺辱,不器也不能夠在旁邊看着,這個忙我幫了。”
宋大年磨了磨牙,但是身在屋檐下,又怎敢不低頭?隻是心中充滿了羞怒。這件事分明就是六大世家針對羅信,他宋大年隻是一個看熱鬧的,卻沒有想到這個看熱鬧的人遭了秧。如今海得親自上門求羅信。
但是,他沒有辦法啊,如果能夠求得六大世家罷手,他也不會來求羅信,如今他卻隻剩下了求羅信這一條路。當即安奈下心中的羞怒,朝着羅信拱手道:
“多謝!”然後又亟不可待地問道:“不器,你有什麼辦法?如今杭州的局勢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了。無論是機工鬧事,還是百姓因為物價鬧事,都會引起另一個方面鬧事,到時候就是兩個大亂子,合成了一個大亂子。”
羅信思索了一下道:“大人,容我今晚思索一下,明日親自去拜訪您,您看如何?”
“好,我在府中恭候大駕。”
将宋大年送走,羅信還沒有回到二堂,便見到魯大慶帶領着戚繼光匆匆地走了進來。
“不器!”
“元敬!”羅信有些欣喜的說道:“我正想去拜訪你,沒有想到你卻來了。”
“不器,你找我有事?”兩個人來到了羅信的書房落座,戚繼光便開口問道。
“我的事情先不急。”羅信擺擺手道:“你這麼急着來,一定是有急事,你先說。”
“好!”戚繼光也沒有客氣:“倭寇打來了。”
“嗯!”羅信點點頭。
羅信的镖局如今已經走遍東南,羅信自然是知道倭寇已經登錄。戚繼光見到羅信神色平靜,不由問道:
“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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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