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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355章 姚昌駿死了

  第355章姚昌駿死了

  姚家,原以為姚昌駿回來後,就有了主心骨,一切就會好起來,然而,事實上,在最開始的激動興奮和歡天喜地後,很快就陷入了另一種恐慌不安裡。

  姚昌駿進府就病倒了,連續請了幾波大夫來看,藥喝了好幾碗,卻都不見效。

  姚家的主子們,一波波的來看過,又都哭着離開,連帶着下人都一副愁雲慘淡。

  這跟姚長遠想象的太不一樣了,他以為隻要父親能出來,事情就算是解決了,哪怕父親被罷官,日後也未必不能東山再起,可誰能想到,父親竟一下子有了日薄西山之兆?

  他害怕了,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不敢走開,神情凄惶的猶如找不到回家路的幼獸,“父親,您可一定得好起來啊……”

  不過是短短幾天,姚昌駿的鬓發之間就染了霜色,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幾歲,身上沒有半點傷,在牢裡也并未被苛待,可出來後,整個人卻像是抽走了精氣神,顯露出叫人惶惶不安的頹然和死寂。

  姚長遠追着問了好多遍,是不是在牢裡還遭受了什麼事兒,奈何姚昌駿的嘴巴嚴實的猶如河蚌,怎麼都撬不開,他心急如焚,又無可奈何,隻能用親情和責任試圖去激發出父親體内的生計。

  姚昌駿躺在床上,若不是兇膛還有起伏,看起來就像是個死人,他原本閉着眼,聽見兒子的聲音,才勉力睜開,沙啞的擠出一句,“長遠,為父這身子,是好不了了,以後,姚家就指望你撐着了……”

  “父親!”姚長遠大驚失色,這話簡直就像是在交代遺言一樣,“父親,何至于此啊?大夫明明說,您身體并未有虧,隻是情志不疏,思慮過重而已,哪就,哪就……”

  姚昌駿搖了搖頭,“你不懂,你不懂啊……”

  姚長遠聞言,頓時急聲道,“父親,兒子不懂,您就教兒子懂啊,您到底在牢裡受了什麼委屈,您說啊,我們父子之間,您難道還信不過兒子嗎?”

  姚昌駿定定的看着他,嘴唇蠕動了下,卻還是又搖了搖頭,“為父不說,是為了你好,知道的越多越危險……”

  姚長遠也不傻,立刻道,“是跟父親在牢裡,被幾次三番毒殺有關系對嗎?”

  姚昌駿沒吭聲,緩緩閉上眼。

  姚長遠不肯死心,追問道,“父親,到底是誰要害您?您手裡是不是握着誰的把柄?對方怕您供出他來,這才想殺人滅口對不對?”

  姚昌駿頹然道,“長遠,别問了,為父不會告訴你的,那不是你該知道的。”

  “父親!都到如今這個地步了,您還瞞着兒子有什麼意義?您說為我好,可兒子什麼都不知道,萬一哪天落在對方手裡,連個準備都沒有,豈不是更被動?”

  “不會的,隻要你什麼都不知道,他們不會害你。”

  姚長遠募然想到什麼,臉上唰的沒了皿色,身子輕微顫抖,似是受到了莫大的驚吓,“那,那您……”

  姚昌駿苦笑道,“為父是躲不過了。”

  “可您在牢裡什麼都沒說啊。”

  “沒說又如何?這世上,隻有死人的嘴才是最可靠的。”

  姚長遠蹭的站起來,慌得手足無措,“不行,那我們不能坐以待斃,父親,要不您還是……”

  “住嘴!”姚昌駿忽然高聲喝斥,掙紮着坐起來,喊得太急,嗆着了嗓子,撕心裂肺的咳嗽起來。

  姚長遠趕忙上前幫着順氣,端起旁邊的茶杯,小心翼翼的喂着他喝了幾口水,這才緩了過來。

  姚昌駿無力的靠着他,“長遠,剛才的話切不可再說,我若知趣,頂多死我一個,若是不知趣,那咱姚家,誰也逃不了,你難道想惹來滅門之災嗎?”

  姚長遠打了個顫,頓時面無皿色,“您,您……”

  “别說,好孩子,什麼都别說,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别猜也别琢磨,事情在為父這裡,就到此為止了,如此,皆大歡喜,說不定……”姚昌駿吃力的揚起一抹笑,“說不定還能給你掙個功名。”

  “父親!”姚長遠低吼,心有不甘。

  姚昌駿繼續道,“心裡不要有怨恨,成王敗寇而已,怨不得誰,當初是為父自己走了這條路,自然也早就想到會有今日之果,但為父不悔,若是能用死,給你掙個好前程,為父這條命也算死得其所。”

  聞言,姚長遠的眼淚唰的流下來,簡直肝腸寸斷,“父親,兒子不要,兒子隻想你好好活着……”

  “活不了的……”

  “父親,兒子再去求孟家,求瑤瑤幫忙,她在皇帝那兒能說的上話,也許……”

  “沒用的,為父對皇帝來說已經沒什麼用了,下獄關了這幾天,刑部隻抓住個朱煥,可還叫朱煥自盡了,事情到這裡,很難再查下去,皇帝心裡也清楚,可他們,都不會放心為父,呵呵,還是死人好啊……”姚昌駿說着說着又忍不住咳嗽起來,明明前幾天還老當益壯,如今卻如風燭殘年。

  世事無常。

  姚長遠内心滿是凄涼,一波波的寒意,席卷全身,叫他茫然無措,“父親,你說,是不是咱家真的被厲鬼纏上了?所以才有這麼多災禍?”

  姚昌駿歎了聲,“你就當是厲鬼吧。”

  有時候,人比厲鬼可怕。

  姚長遠很想問到底是誰,都要滅口了,您還替他瞞着甘心嗎?可話到嘴邊,想到滅門之災,又忍了回去。

  接下來,姚昌駿掙紮着,又給他交代了些家裡的事兒,對其他人如何安置,以後路要如何走,都一一叮囑,短短盞茶工夫,說的斷斷續續,七零八落。

  姚長遠含淚聽着。

  “走吧,回你自己的院子裡去。”姚長遠終于說完,催他離開。

  “父親,兒子給您伺疾守夜……”

  “不,不要,走,回你的院子,長遠,你要好好活着,别讓為父挂念……”

  “父親!”

  “走……”

  姚長遠淚如雨下,跪地磕了三個響頭,起身踉跄着離開。

  姚昌駿急喘着癱在床上,仿若一堆腐朽的爛泥,等待最後被鏟去的那刻。

  夜色越來越深,整個京城都籠罩在寂靜的黑暗裡,隻偶爾聽到幾聲狗吠。

  許懷義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踏實。

  顧歡喜被他鬧騰的也睡不着,沒好氣的錘了他幾下,“你擱這兒烙煎餅呢?”

  許懷義翻身對着她,一臉糾結,“媳婦兒,我總覺得今晚應該去姚家盯着。”

  “盯着做什麼?你覺得幕後的人,會去滅口?”

  “嗯,建興帝用姚昌駿釣到了魚,隻可惜是條小魚,還死了,放他走,一來是給孟瑤體面,二來,未嘗不是再次拿他釣魚,引出幕後的人。”

  顧歡喜秒懂,“所以,姚家晚上會很熱鬧了,不光有幕後的人派去的殺手,還有皇帝的人守株待兔。”

  “不愧是我媳婦兒,就是聰明……”

  “那你還去湊啥熱鬧啊?不怕被一鍋端了啊?或許,你在人家眼裡也是一條魚。”

  “我又不露面,就是看個戲,好奇而已,想知道能釣到大魚不?”

  “行了,别琢磨了,未必就是今晚。”

  “那明晚你同意讓我去看熱鬧不?”

  “老實待着吧……”

  許懷義沒看成好戲,但翌日到了學院,很快就從李雲亭嘴裡知道了昨晚的事兒。

  他派人去湊熱鬧了。

  趁着下課的空當,倆人在無人的角落裡嘀咕,“姚昌駿死了。”

  許懷義雖已猜到他會死,卻還是覺得這消息來的有些突然,“這麼快就死了?”

  聞言,李雲亭翹了下嘴角,“你也猜到他會被滅口?”

  許懷義并未遮掩,點點頭,“在牢裡,都有人去滅口,回到家,對方就能放過他?隻有死人的嘴才是最安全的,就算他在牢裡撐着沒說,對方也不會相信他了。”

  李雲亭道,“所以,姚長遠去求安平縣主救他父親,其實不是救,是催命符,不知道現在他後悔了沒有?”

  許懷義道,“不救也不行啊,在牢裡能安穩一時,還能安穩一輩子?”

  李雲亭點了點頭,“也對,那你猜,姚昌駿有沒有把真相内情告訴姚長遠呢?”

  許懷義說的理所當然,“肯定不會告訴啊,那不是坑自己兒子嗎?”

  李雲亭又問,“那你說,姚昌駿怎麼就甘心赴死呢?我的人盯着姚家,姚昌駿什麼防備措施都沒做,連護院都沒多叫幾個過去守護。”

  許懷義淡淡的道,“肯定是覺得躲不過了,要是老老實實的死了,還能給家裡人掙條活路和前程,要是不知趣,搭上的或許就是整個姚家人的命了。”

  李雲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看來,幕後之人,位高權重,他自知是蚍蜉撼樹,幹脆就不做掙紮了,倒也勉強算是個聰明的。”

  許懷義哼笑,“聰明人就不會走那條路,九死一生,值得嗎?”

  李雲亭意有所指的道,“一旦成功,就值得了。”

  許懷義抿抿唇,問他,“你将來會走那條路嗎?”

  李雲亭頓了下,搖搖頭,“不知道,現在不想,但以後,誰又說得準呢?也許會身不由己,也許會被情勢挾裹,你呢?你會不會?”

  許懷義抹了把臉,“以後我再告訴你。”

  這答案,足以讓李雲亭品出深意來,他定定的看着許懷義,“我希望,我們始終都在一條路上。”

  許懷義點頭,“我也希望。”

  到了中午,姚家的事兒就傳開了,外面議論紛紛,學院裡也不甘落後,許懷義等人去食堂吃飯的時候,身邊的同窗都在說着姚昌駿被殺害的消息。

  那詳細的過程描述和興奮的勁頭,好像在現場親眼所見。

  “子時剛過,月黑風高夜,正适合殺人,姚家主仆都睡下了,隻有兩班護院來回巡邏,可惜,護院什麼也沒發現,直到姚昌駿住的院子裡傳來打鬥聲,這才往那兒竄,可惜,終究是晚了一步……”

  “聽說,姚昌駿是被人一劍戳死的,死狀雖然難看,但并不多痛苦,那殺手也算是給他個痛快吧。”

  “嘿,你這話說的,好像那殺手還挺有良心一樣,真有良心,就不該去刺殺。”

  “那不是怕姚昌駿反水賣隊友嗎,滅了口,那些被攥着把柄的人才能安心踏實。”

  “也不知道是多大的把柄,值當的派殺手去滅口?”

  “聽說不是殺手,是死士。”

  “好家夥,死士可不是誰都養的起的……”

  “可惜,那死士被抓住後,不等審問,也自盡了,線索又斷了。”

  “誰抓住的死士啊?不會是姚家的人吧?”

  “哪能啊,據說是錦衣衛……”

  錦衣衛三個字比較敏感,說到這裡,很多人都識相的閉嘴不談了。

  但心裡都明白,錦衣衛能事先埋伏在姚家,為的可不是保護姚昌駿,而是守株待兔,隻可惜,兔子抓住了,又死了,白忙活一場。

  繼刑部辦差不利、尚書大人被罰跪後,錦衣衛也失手了,錦衣衛同知,親自去跟建興帝請罪,這次不止罰跪那麼簡單了,挨了二十軍棍,才被人攙扶着出了宮。

  之後,建興帝忽然把幾個成年的兒子都叫去了禦書房,考校功課,自從幾個兒子出宮開府後,頂多是問一下辦的差事如何,壓根不再提功課的事兒,但今天冷不丁的考校,還專挑那些冷僻的知識,結果可想而知。

  幾位皇子,回答的磕磕絆絆,有的問題,甚至一頭霧水,壓根不知道怎麼回應。

  建興帝大發雷霆,指着幾個兒子罵了一頓,罵的他們面紅耳赤,羞愧的跪地請罪,建興帝猶自覺得不解氣,又攆他們出去跪着,不跪夠倆時辰不準起來。

  數九寒天,冷風刺骨,膝蓋觸到沒一點溫度的石階上,針紮一樣的疼。

  幾位皇子面面相觑,不知道為什麼飛來這橫禍,考校功課是假,借此罰他們才是真的,但原因呢?

  是遷怒還是警告?

  除了大皇子還算淡然,其他幾人心裡都不可抑制的思慮重重,越想越亂,越想越慌,仿佛他們那些心思都暴露在了皇帝的眼皮底下,隻是顧着那層體面,沒有說開罷了。

  宮裡也沒有秘密,很快,幾位皇子罰跪的事兒,就傳了出去。

  許懷義清楚,這是建興帝懷疑姚昌駿跟幾位皇子争儲有勾連,這才借機敲打他們,可是他清楚,幕後的人很可能是楚王,楚王是故意挑起矛盾,離間皇帝和幾個兒子的關系,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朱煥的死,定然是指向了二皇子,昨晚的死士,身上八成也印着其他皇子的痕迹,這些似是而非的線索,讓本就有疑心病的建興帝如何能相信幾個兒子是無辜的呢?

  估計,這次連大皇子都未必落下,誰叫他後院的女人們太能幹了,到現在還忙着在外面刷聲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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