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兵部開始運轉起來。戶部籌措的三十萬石糧食和十三個勳貴交的七十五萬石贖命糧,都得運到天津衛裝船。而最讓于謙頭疼的是,合并一百萬石的糧食,能全部裝進寶船嗎?
于謙親自趕往天津衛。
糧倉騰出來了,糧食開始起運。
兒子就要出征,呂氏擔心得緊,和宋傑大吵一架,逼着宋傑把兒子找回來。
宋傑搖頭歎氣:“慈母多敗兒。”可兒子這次不僅要出征,還要乘船出海,海上風波險惡,比瞬息萬變的戰場更難以把握,到底還是心軟,派人去叫宋誠。
他不派人來叫,宋誠也要回府。
“爹,兒子要出征,一來一回沒有兩年也得一年,您是不是操辦一下,把沐語娶進府,也好代兒子孝順您二老。”宋誠誠懇地道。
一提到蘇沐語的名字,宋傑的臉立馬黑了,好不容易表現出來的一點父慈子愛風範,随着宋傑的話蕩然無存。他氣呼呼道:“我和你娘身體硬朗着呢,哪用人孝順?再說府裡下人衆多,有的是人使喚,不用不相幹的人進來摻和。”
呂氏聽不下去了,嗔怪道:“自家兒媳婦,怎麼說是不相幹的人?”
夫綱不振怎麼成。宋傑狠狠一拍桌子,吼:“什麼兒媳婦!你的兒媳婦是這種人家的女兒嗎?老夫這就遞牌子進宮求見,求皇上賜婚,把重慶公主賜給這混帳小子!”
“呲——”宋誠倒吸口冷氣,牙疼似的道:“爹,從祖母上論,皇上是我表兄,重慶公主是我侄女,這沒錯吧?你讓我娶五歲的侄女為妻,太重口味了,簡直是禽獸所為啊。”
宋傑吹胡子瞪眼道:“皇家哪論這些?輩份如浮雲爾。當年呂後以太後身份冊封張氏為皇後,那張氏可是惠帝的親外甥女,惠帝是張氏的親舅舅。”
“所以張氏至死還是處子。”宋誠冷冷道:“你也想讓重慶公主守活寡嗎?你道皇上肯不肯呢?”
“混帳小子,你敢亂來?”宋誠氣極,也不找藤條,脫下居家常穿的描金布鞋便劈頭蓋臉朝宋誠打去。
宋誠避開,道:“先說好,你不為兒子操辦婚事,兒子自己操辦。兒子這就回房寫喜貼,廣邀京城權臣于三天後過府觀禮。”
宋傑直直倒了下去,吓得呂氏連聲呼喚,道:“快來瞧瞧你爹,他暈過去了。”
宋誠用力掐人中,宋傑沒有疼醒,看來确實氣暈了,隻好趕緊把外面馬車裡的蘇沐語叫來。用了針,半天才醒。
宋傑睜開眼睛看清面前那張略微忐忑的漂亮臉蛋後,氣得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侯爺又暈了,想是不欲見我,我還是回醫館吧。你派人去請師傅為侯爺診治。”蘇沐語有些黯然,卻沒有太多的傷心,西甯侯不待見自己,京城人盡皆知,連前來看病的百姓都會跟她扯兩句,表表同情之心。這讓她煩不勝煩,但,事實如此,悲傷無益。
宋誠一直在床邊服侍,見宋傑這個樣子,很是無語,點頭道:“讓五月送你回去吧。”
宋誠承諾五月娶親時送他一座院子,這是多少仆役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小四也是在修繕寶船上頭出了大力氣才有此殊榮,五月擺明了是沾小四的光,可他依然我行我素,并沒有因為有了院子的承諾便通融一些。
宋誠哪肯給他啰嗦的機會,眼含警告瞪了過去。
五月老老實實道:“蘇姑娘請。”他為人一向嚴苛,蘇沐語沒有嫁進府,哪怕已和宋誠雙宿雙栖,他也斷斷不肯改口稱少夫人的。
蘇沐語一向粗線條,并沒有意識到稱呼上的細節所蘊含的含義,叮囑宋誠道:“别再惹侯爺生氣。”
“我知道。”宋誠頗為無奈。來自現代的靈魂沒有階級觀念,隻是覺得自己喜歡這個耿直爽朗的女子,願意和她共度此生,怎麼就招惹這麼多麻煩了呢。
坐在椅上面有憂色的呂氏卻對蘇沐語如此識大體很是滿意,蘇沐語向她行禮告辭時,她面色稍霁,溫聲道:“你公公為人如此,别放在心上。”
“是。”蘇沐語有些意外,稍稍擡頭瞟了呂氏一眼。
呂氏微微一笑,道:“皇上賜婚,他掙紮也是徒勞,你且放心。過段時間就好了。”
誰敢違抗皇命?那是不要命了。宋傑無奈接受這樁婚事,除了找兒子晦氣之外,實在沒有别的辦法。
“是。”蘇沐語應了,走出門檻時,回頭望了一眼,隻見門外站了無數丫環婢女,望不見屋裡的情形,想起平時沉默寡言的未來婆婆難得的幾句話,心中一股暖流流過。
這樁婚事一波三折,盛宏自然清楚得很,見京中人人懼怕的大魔頭在父親的威嚴下四處躲藏,也覺得好笑。
他一番施救,待見宋傑眼皮微動,便退了開去,道:“再有一刻鐘便醒了。”
宋傑醒得比他預料的快,他剛和宋誠說幾句閑話,宋傑便睜開眼睛,瞥見床前那個豐神俊朗的身影,頓時破口大罵起來:“你這不孝子,老夫要開祠堂,把你逐出家門。”
宋蘇兩家定親,盛宏是蘇沐語的師傅,不是外人,呂氏沒有避開,聽到丈夫開口閉口就要把兒子逐出宗族,又說兒子不孝,若被有心人參上一本,宋誠身敗名裂也有可能,不禁十分不高興地道:“休要胡說。兒子衣不解帶侍湯奉藥,哪裡不孝了?”
盛宏尴尬地道:“老夫告辭。”
人家是父子之情,他可不能亂摻和,以宋誠的身份,若是引他誤會讓他遷怒,可不是遭忌恨的事,那是自己和妻兒都會沒命的。
宋誠送他出去,回身見宋傑已坐了起來,中氣十足和呂氏吵架。
“爹,你别在家裡撒氣,直接進宮跟皇上說,這門親事作廢得了。”宋誠劍眉皺成川字型,道:“多大點事,還有完沒完了?”
男子三妻四妾,不過是平妻之位,用得着這樣可着勁鬧嗎?
宋誠身居上位日久,這一發怒,門口的丫環全都不由自主跪了下去,宋傑也往床裡縮了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