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從ICU裡面走出來。
一直走到喬然面前。
喬然這才發覺自己腳軟,竟然動不了。
“醫生,情況怎樣?”她聽到自己問。
“病人腦出皿,雖然生命體征暫時穩定。但腦後神經反應目前缺乏,所以我很抱歉,我們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醒來。”
喬然呆呆站着,真想什麼都聽不見。
腦子裡嗡嗡的,無法思考。
醫生的意思是,植物人嗎?
她忽然想起,林語玥曾經玩笑似的承諾,死也會保護喬澤安。最危急的時刻,林語玥第一時間推開了喬澤安,說到做到......
左辰夜發覺她不對勁,上前握住她的肩膀。
“醫生,我們可以進去看她嗎?”他問道。
“原則上不能進ICU,但是上面特意關照過,你們可以進去。”醫生輕輕颔首,随即戴上口罩,與他們錯身而過。
“怎麼辦?”喬然聲音哽咽,“語玥的婚禮,全毀了。她有可能醒不過來。我有什麼臉進去看她呢?還有宮蘇言,我有什麼臉見他?”
左辰夜安慰道,“别把事情的責任全往自己身上攬。還有,誰說不能醒來。這家醫院的腦外科并不是最好的。國内還有更好的專家,國外的頂尖專家,全部都請來。一定有辦法。你要相信林語玥的意志力,她一定可以扛過去。”
喬然咬着唇瓣。
“你媽媽不是也醒了過來?放心,一定會的。”左辰夜将她摟住,“走,我們進去看看她。”
“好。”
他們走進ICU,一路走,一路聽到旁邊護士們小聲議論的聲音。
“好慘,穿着婚紗被送來的。全身都是皿。”
“心髒都停跳兩回,皿壓一直低,我還以為救不回來。還好急救醫生經驗豐富。”
“太慘了,誰這麼狠毒,婚禮的時候撞新娘子,造孽啊,不怕下地獄?”
“聽說司機已經死了,當場心髒病發作。”
“哦,那就是純粹倒黴?新婚倒了八輩子皿黴?”
“誰說不是呢?”
“對了,一直在手術室裡陪着的是新郎?”
“嗯。聽說也是有權有勢的人,他堅持一直要陪着,患者幾次差點沒了呼吸,他都在旁邊看着,内心好強大啊,換了我肯定看不下去,緊張死了。到底是特偵科的局長,心裡素質就是不同。”
“真心挺慘,聽說新娘被卡車撞飛,就掉在他的車窗前。這要是救不回來,一輩子得有多大的心理陰影?”
“哎,不說了。幸好救了回來。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那也比人直接沒了要強。”
喬然聽着,隻覺得渾身一陣陣發冷。
ICU裡面的空調開得很足,她情不自禁瑟瑟發抖。
林語玥已經被轉出手術室,現在躺在重症監護室裡。
有護士為喬然和左辰夜打開玻璃門。
裡面,宮蘇言正坐在床邊,緊緊握住林語玥的手。
他的臉色格外沉重,難掩疲憊。
林語玥安靜地躺在床上,臉色微白,表情祥和,她的身上差了許多管子,連接着各種監測儀器。
喬然捂住嘴唇,酸澀幹涸的眼眶裡,終于流下了眼淚。
宮蘇言擡頭瞥見他們,他開口,聲音嘶啞,“你們來了,坐吧。”
左辰夜走到宮蘇言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聯系M國的腦科專家,會好的。你要有信心。秦念真也醒了,林語玥年輕恢複快,很快會醒的。”
“嗯。”宮蘇言颔首。
他輕輕撫摸着林語玥的手背,自責道,“都怪我,盲目自信。以為天衣無縫,滴水不漏。沒想到,一點細節的疏漏,還是讓别人鑽了空子。”
喬然哽咽,“全怪我,都是因為我惹出來的事情。于承先想要警告的人也是我。原本你們根本不用介入到我的事情當中......”
宮蘇言突然打斷。
“你怎麼能這麼想?我職業的性質,本該與壞人周旋到底。如果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我才是玩忽職守。就算沒有你的事情,早晚也會惹上于承先。如果你這麼想,我想,躺在床上的林語玥,也會生氣的。否則,她怎會豁出去性命也要保護安安?”
喬然沉默了。
她沒有再開口,事情已經發生。她不能辜負林語玥的一番苦心。
宮蘇言拉着林語玥的手,貼在臉頰邊。
注視着林語玥,默默道,“你快點醒來,少了你叽叽喳喳,我覺得好不習慣。”
“從前你經常圍繞在我身邊,我有時候甚至感覺不到你的存在,因為你一直在。所以漸漸我也沒有把你當回事。”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從前是我忽略了你,仗着知道你喜歡我,覺得怎樣都無所謂,結婚也無所謂,婚紗照也無所謂,什麼都無所謂。反正,你一直在那。你也不會離開。”
“一直到你墜落在我面前,我才知道,内心深處,害怕恐懼的感覺,如此強烈。第一次,害怕失去你,害怕得快奔潰了。”
他的聲音漸漸哽咽,“對不起,長期以來,習慣了你的存在。直到差點失去,才知道要珍惜。原諒我,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已經不能沒有你。你一定要快點醒過來。我全部聽你的,重新拍婚紗照,多少套衣服都行。你想去玩的地方,我都帶你去,再也不會借口工作忙,沒有時間陪你......求求你,快點醒來......”
到最後,他的話幾乎說不下去。
喬然心内震動,悄悄側過臉,拭去眼角的淚水。
左辰夜牢牢扶住她,扶着她一起在林語玥的病床前坐下,寬慰道,“一定會沒事的。今天已經從鬼門關,将她救了回來。她那麼樂觀,那麼堅強,相信她,一定可以挺過來。”
“嗯。”
宮蘇言擡首,定定望着林語玥。
忽然偏首,眼角滑落一滴不易察覺的晶瑩。